熱血小說網 > 地球崽崽星際爆紅 > 第192章 天下大勢 (二合一)
  正統十年九月二十五日,在王振插手辦成鐵案的指示下,於謙擅離職守一案流程走的非常快,短短十日大理寺就宣布結案,以大不敬之罪判處三個月後問斬!

  此案結果一出,與後世電視劇情跟野史傳說裏麵,滿朝文武紛紛為其求情的局麵不同。事實上判死並未在京師引發太大的波瀾,更無一人願意出麵得罪王振。

  最多就是在茶餘飯後,談及到於謙的問罪,流露出些許惋惜之情。

  世態炎涼,莫過於此。

  大理寺的結案報告,也很快呈遞到了朱祁鎮的禦案上。他僅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然後朝著身旁的王振問道:“先生,於謙之事判處問斬,刑罰是否有些嚴苛了?”

  雖然朱祁鎮對於謙死不死並沒有多大感覺,但是按照以往擅離職守的判罰來看,理論上罪不至死。

  “萬歲爺,於謙擅離回朝,乃棄萬民於不顧。擅舉人自代,乃對天子不忠不敬,此事若不嚴懲以儆效尤,何以禦下?”

  王振這次動用“三法司”中的都察院跟大理寺,還號召了六科十三道的言官集體彈劾,鐵了心要用於謙這條命來震懾群臣!

  要知道之前的大理寺少卿薛瑄案,以及後來的國子監祭酒李時勉案,在群臣跟文人士子的抗爭下,不得不退步放過了他們。

  這兩件事情讓王振感到丟了顏麵,他必須得拿人立威,讓世人明白得罪他的下場跟後果是什麼。

  京官報團的厲害不好出手,那麼就用外官開刀。於謙這種掛了兵部侍郎銜,卻又長久在外出鎮巡撫的官員,可謂是最好的靶子。

  更別說於謙還自命清高,居然敢寫詩諷刺自己斂財納貢,你不死誰死?

  朱祁鎮聽到王振的話語,感覺頗有道理,天子行事當恩威並施,賞罰分明。

  無規矩不成方圓,於謙如此放肆的自行回朝,確實得從重從嚴處罰,讓其他官員不敢再犯。

  “先生所言甚是,此案就這麼辦吧。”

  說完之後,朱祁鎮就隨手把大理寺的結案奏章丟到了一旁,不出意外的話於謙這個名字,將很快從世上消失。

  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按照原定的計劃走,就在王振等著用於謙殺雞儆猴的時候,一名司禮監秉筆太監急匆匆的來到了他的麵前稟告。

  “王爺爺,於謙定罪之事發生變故,今日有官員上疏替他求情!”

  聽到秉筆太監的稟告,王振瞬間火氣就上來了,都已經塵埃落地的事情,居然還有人敢為於謙翻案,是沒把自己給放在眼中嗎?

  “真是好大的膽子,到底誰敢替於謙求情!”

  伴隨著怒喝,王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相比較正統七年剛剛掌權時期,現在的王振愈發的乾綱獨斷,眼中容不得異己之人,也撕下了對文官的虛以委蛇麵具。

  如今就連楊溥、王直這等頂級文人重臣,都迫於權勢選擇向自己低頭,還有誰跳出來找死嗎?

  “此人是翰林院修撰沈憶宸。”

  聽到沈憶宸名字的時候,王振下意識愣了一下,因為這個答案屬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沈憶宸是成國公之子,成長於應天府,後續到順天府科舉入仕。可以說整個人生經曆中,八竿子都跟於謙打不著關係,兩個人可能連對方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站出來求情?

  “你確定是沈憶宸?”

  此事屬實有些過於離譜,王振不太相信的反問了一句。

  “王爺爺,千真萬確,孩兒怎敢在這件事情上出錯。而且奏章是由內閣親呈萬歲爺禦案,想攔截下來都沒機會!”

  朱祁鎮雖然也會讓司禮監的太監代替自己批紅,但整體而言他還算是勤政,內閣重要奏章會在文華殿禦覽親批。

  這部分奏章不會經過司禮監的手,甚至某些密奏就連內閣都不經過,直接呈遞到朱祁鎮麵前。

  沈憶宸的這份求情奏章,就是走了內閣直呈禦案的途徑,司禮監秉筆太監看到了也不敢攔截,趕緊過來向王振稟告。

  “此子真是得寸進尺,以為有了勳戚撐腰,咱家就不敢動他了嗎?”

  此時的王振是動了真怒,甚至還有自己一番好意被踐踏的侮辱感!

  王振自認為對沈憶宸可謂是仁至義盡,在他還是一個區區貢士的時候,就親自拜訪拉攏,誠意方麵做到十足!

  要知道別說是貢士了,緋袍大員想要拜訪王振一麵,都屬於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多少官員覥著臉想要投靠在王振門下?

  在自己親自拉攏被拒的情況下,王振依然沒有選擇翻臉,反而還幫助沈憶宸鋪平了仕途道路,獨得聖眷恩寵!

  結果呢?

  不說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沈憶宸此子麵對自己的二次拉攏,卻依然選擇拒絕,現在更是公開上疏唱起了對臺戲。

  古之農夫與蛇也莫過於此,堪稱十足的白眼狼!

  “王爺爺,如今勳戚集團公開站隊沈憶宸,而於謙又是兵部侍郎,這背後是否另有隱情?”

  能混到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是什麼蠢才,他看到沈憶宸上疏奏章的第一反應,跟現在的王振可謂是一模一樣。

  正常人不可能冒著得罪權宦的風險,去幫助一個跟自己毫無瓜葛的人,那麼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可能跟沈憶宸背後的勳戚集團有關聯。

  現在問題就出來了,勳戚集團到底想要做什麼?

  “隱情?無非是承平日久,那幫武夫蠢蠢欲動。當初跟兵部尚書王驥聯手,開創了以文官掌武事封爵的先例,現在又打算從兵部找尋突破口了。”

  在王振看來,沈憶宸的特殊身份,相當於幫勳戚跟文官之間搭建了一座橋梁,使之有聯手的可能性。

  但是文武之間隔閡相當深,並且存在著不可調和的利益矛盾。武將勳戚一旦勢大,就意味著文官式微,反之亦然。

  不過王驥的出現,打通了文官轉為勳戚的渠道,讓兩者之間有了利益共同體。隻是這條渠道相當窄,唯獨掌武事的兵部文官,才有機會完成身份轉變。

  很明顯於謙兵部右侍郎的職位,被勳戚集團所看中,他們想通過這個契機,逐漸染指六部中的兵部。

  等到日後沈憶宸再進入到閣部,那勳戚集團就真到了勢不可擋的地步。

  “王爺爺,那咱們該怎麼做?”

  聽到這聲詢問,王振臉上流露出一抹狠厲神色回道:“沈憶宸此子是關鍵,斷不能留!”

  說罷,王振就起身朝著文華殿方向走去,不管朝中勢力怎麼變化,掌控住皇帝才是關鍵!

  此刻文華殿內,朱祁鎮正在審閱著沈憶宸的求情奏章,內容文字極其樸實無華,如同表格般一條條闡述著,於謙十五年來在河南、山東兩地的政績功勞。

  要知道於謙擔任晉豫巡撫期間,兩地單發生旱災的年份就多達十三次,堪稱是一年一旱。水災就更不用說了,河南乃黃河流經區域,想要不發生水患那真隻能用奇跡來形容。

  可就這麼十幾年下來,河南、山西兩地卻沒有發生過一次大規模動亂。相比較東南局勢惡化,就能清晰對比出於謙的行政能力了。

  而且身兼兩地巡撫,於謙在任期間不得不在山西河南兩地來回奔波。古代可沒有現代的飛機、高鐵,每一次跨省份都得翻越一回太行山,一般官員壓根受不了這種苦差事。

  偏偏於謙硬生生的扛了十五年沒挪窩,最後實在無法忍受思念家眷之苦,才選擇離職回京。

  於謙在任期間的功勞跟苦勞,已經不需要沈憶宸在奏章中用什麼誇張的形容詞,或者奢靡的讚美詞。隻需要把事實給描述出來,他相信朱祁鎮能分辨誰是真的忠心為國為民!

  如果這樣執政為民的好官,朱祁鎮還執意要判死,那大明真可謂國之將亡了。

  看完沈憶宸上疏奏章,朱祁鎮心情有些沉重,他本以為僅是一樁小小擅離職守的案件,沒想到背後還有著如此多的辛苦功勞。

  如此看來,於謙在任十五年期間,確實忍受著常人所不能忍之艱辛,是應該體恤寬恕對待。

  就在朱祁鎮猶豫是否寬恕於謙死罪的時候,王振從殿外快步走了進來,行禮道:“奴婢拜見萬歲爺。”

  “先生快快請起。”

  看見是王振到來,朱祁鎮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剛好這道難題可以請教先生,看看他會給出怎樣的建議。

  “先生,朕收到沈修撰的上表奏章,內容描述了於謙在任巡撫期間的功績,期望能赦免其死罪。”

  “朕看了之後深以為然,於卿家就任巡撫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聽完朱祁鎮的言語,王振心想沈憶宸此子文筆果然厲害,短短時間內就改變了皇帝的心意。

  不過他臉色卻依舊如常的回道:“陛下此乃政事,奴婢不好多言。”

  這就是王振讓朱祁鎮舒服的地方,哪怕他事實上在朝野中已經宦官專權,卻在皇帝麵前始終保持著謙卑姿態。相比較三楊這類的文官,有了帝王師頭銜之後,就喜歡用大義去幹涉皇帝的意誌跟決定,自然前者更討人喜歡。

  更別論宦官居住在內宮之中,朝夕相處的親近優勢了。

  “先生何需如此生分,盡管暢所欲言。”

  朱祁鎮對於王振,完全就沒有什麼宦官幹政的概念,在他看來這隻是自己老師、“親人”,給予的建議跟幫助罷了。

  王振等的就是朱祁鎮這句話,於是他開口說道:“萬歲爺,沈修撰如何做到如此了解少司馬的,奴婢不得而知。”

  “奴婢隻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帝王金口玉言,不能朝令夕改!”

  朱祁鎮天資並不愚笨,他立馬就聽出了王振的弦外之音。

  對啊,沈憶宸乃翰林院清貴,從未外派任職過,怎麼可能對於於謙在河南山東地界的政績這麼清楚。

  甚至自己這個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卻知道了。

  另外就是判處於謙死刑的奏章,已經批紅公布了出去。雖然這個決定並不是朱祁鎮做的,批紅也不是他寫的,但在天下萬民眼中,這就是皇帝下達的旨意。

  帝王當一言九鼎,就這麼隨意更改政令,日後豈有威信可言?

  不得不說,王振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朱祁鎮的人,兩句話就把小皇帝心理狀態,給拿捏死死的。

  就算朱祁鎮也感覺到於謙定罪有些重了,但相比較起帝王威嚴,一個大臣算不得什麼。更別說於謙本就有錯在先,也不能算冤枉了他。

  “先生言之有理,既然都察院已經查明了罪狀,大理寺卿判定了刑罰,就得依律行事!”

  經曆過短暫的動搖後,朱祁鎮還是決定維持原判。

  不過就在此時,通政司官員捧著一疊奏章進入文華殿,跪下向朱祁鎮稟告道。

  “啟稟陛下,內閣加急奏章呈遞!”

  怎麼回事,今天這麼多內閣親呈奏章?

  朱祁鎮感到有些奇怪,於是問了一句:“是何人上表的奏章?”

  “回陛下,文淵閣大學士馬愉、禮部左侍郎王英、禮部右侍郎錢習禮、兵部左侍郎鄺埜、都察院右都禦史陳智、都察院監察禦史孫鼎、國子監祭酒李時勉、還有河南、山西布政司各衙官員。”

  聽完通政司官員稟告後,朱祁鎮都愣住了,他本就是好奇隨口一問,萬萬沒想到有如此多官員上表。

  站在旁側的王振,表情瞬間凝重起來,他聽到這些名字後就大概猜測到,可能是跟於謙的事情有關。

  但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今日這群上表的官員裏麵,全部都是文官,無一勳戚!

  這就意味著,沈憶宸不僅僅事實上獲得了勳戚集團的支持,就連他本人都在不聲不響間,拉攏了朝中部分文官的助力,否則就不可能有這麼多文官冒著風險替於謙上疏!

  更讓王振感到恐怖的一點,就是他心中有種預感,這些上疏是沈憶宸準備好的後手。

  此子已經提前預測到,光靠自己一封上疏的效果不夠,隻有讓更多官員參與進來,才能改變皇帝的主意。

  這般謀略布局能力,簡直恐怖如斯!

  數十封官員奏章呈遞到朱祁鎮禦案之上,他隨手拿起幾本翻開禦覽了一眼,就如同王振所猜測的一樣,這些奏章都是替於謙求情的。

  這下不單單是王振表情凝重了,就連朱祁鎮這個皇帝都不由重視起來。

  莫非於謙真乃勞苦功高之輩,此案判罰引發了朝野震蕩?

  就在朱祁鎮不知該如何抉擇,準備又一次向王振詢問意見的時候,門外宮人進來稟告成國公朱勇覲見!

  成國公朱勇現在正如日中天,乃勳戚重臣,明英宗朱祁鎮也不好怠慢,隻得放下手中的奏章,讓宮人宣朱勇覲見。

  隻見朱勇走進文華殿內行禮完畢後,就直接開口道:“啟稟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愛卿請講。”

  這下朱祁鎮徹底懵圈了,沈憶宸率領文官集體上奏也就罷了,現在武將勳戚也過來啟奏,該不會還是湊於謙之事的熱鬧吧?

  “回稟陛下,兵部右侍郎於謙乃忠君愛民之臣,罪不至死,還請陛下寬恕!”

  朱祁鎮想的沒錯,朱勇還真就是為了於謙之事而來。

  隻不過他跟於謙並沒有交集,純粹是沈憶宸相求,才會願意出麵幫於謙求情。

  並且沈憶宸當時的想法,還不僅僅是讓成國公朱勇出麵,而是讓整個勳戚集團聯名上表。

  以如今成國公朱勇跟泰寧侯陳瀛的麵子,聯合勳戚去求個情問題不大,不過沈憶宸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瘋狂的想法。

  聲勢搞的越大,確實能給王振極大的壓力,但同樣的文武官員聯合起來,就有了結黨營私之嫌,說不定會弄巧成拙遭到皇帝的猜忌。

  而單獨成國公朱勇出麵,最多算是親情徇私,沈憶宸能承擔的起這個後果。

  看見成國公朱勇都出現求情了,朱祁鎮明白今日之事,恐怕單單跟先生王振商議,已經不足以解決問題。

  於是他表情莊重的說道:“傳朕諭令,召集閣部九卿舉行廷議!”

  明朝正統年間,由於朱祁鎮年幼不能整日上朝,所以午朝直接被取消,早朝也簡化了奏事流程。

  如遇到重大事情需要商議,取而代之的就是廷議。

  廷議是由閣臣、九卿、六科十三道、以及相關的文武官員組成,人數沒有固定限製,幾人到上百人的情況都有。

  明朝前中期皇帝大多會親自參與,到了中後期由於皇帝很少見大臣,於是廷議稱了常規項目,結果也由參與的廷臣商定,最後才請旨定奪。

  身旁侍奉的太監聽到聖諭後,立馬遵命召集官員展開廷議。

  不過就在他快要走到殿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朱祁鎮的補充言語:“讓沈憶宸也來參加!”

  東閣內的沈憶宸,麵前桌案上放著厚厚兩份長卷,而他的目光卻始終看向窗外。

  直到看見一名內官正急匆匆的朝著東閣廊房走來,沈憶宸這才深呼一口氣站起身來,拿起桌案上這兩份長卷,喃喃自語道:“王振,於謙我一定要保下來,這就是我給你準備的天下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