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地球崽崽星際爆紅 > 第357章 幕間
  安定門鋼鐵廠。

  年初定下要組建糾察隊,廠領導就專門在東南角圈了塊地,高高旳院牆裏一邊是聯排的宿舍,一邊是兩個獨立的小院。

  其中一個小院屬於軍代表馮晨,不過他另有家小安置在外,平常也隻是偶爾過來午休罷了;而另外一個院子則是被分配給了新來的兩位副官——陳萬三與李慶。

  因再過幾天才會正式開始選拔隊員,目前這掛了牌的糾察大隊裏,算上打雜掃地的也才湊夠一掌之數,也唯有陳萬三和李慶所在的小院,才算是有那麼幾分煙火氣。

  卻說六月初四上午,陳萬三早早整理好了內務,又將昨天晚上熨燙好的製服穿在身上,對著個巴掌大的水銀鏡整理儀容。

  這時李慶倒背著手走了進來,見狀調侃道:“呦嗬,今兒可真人了啊!哎~你什麼時候買的鏡子,先前不都是用我的嗎?怎麼,你這是動了春心了?”

  陳萬三回頭白了他一眼,一麵小心用布包起那鏡子,一麵解釋道:“這是給我娘和莪嫂子捎的。”

  頓了頓,又忍不住問:“你真不準備回家了?”

  因再過幾日就要選拔隊員,然後進行封閉式軍訓了,所以馮晨特意給兩人放了三天假,準許他們回家探親。

  誰知李慶卻一口拒絕了,表示要留守在糾察大隊。

  “你當我跟你一樣傻實在?”

  李慶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聽了那楊洪慶幾句場麵話, 真就半個月沒回家死磕這兩套製服;如今正是咱們表現的時候, 又巴巴的往家裏跑!”

  陳萬三憨笑著就要摸頭,隻是想到頭上還頂著剛洗過的帽子,忙又把手放了下去,咧嘴道:“楊洪慶不也沒回家麼?再說這次回家也是馮代表給的假。”

  當初得了焦順鋪排的任務, 綜合成績第一名、也是唯一得了官職的楊洪慶, 便號召所有工讀生先不要急著回家,齊心協力把這兩套製服做到最好。

  陳萬三為人實誠, 還真就堅持了半個月沒回家, 算上畢業前實習和最近在鋼鐵廠的日子,已經足足兩個月沒見父母兄嫂了, 所以得了假才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探親。

  至於李慶, 設計製服的時候就悄悄回去過了。

  “你跟姓楊的比?”

  李慶不屑的道:“人家如今是官兒了!一雙雙眼睛都盯著他呢,他沒回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沒回家除了咱們幾個誰知道?!再說了,馮代表給假是體貼咱們, 可咱們……算了, 跟你說也沒用!”

  說到半截他就住了嘴, 順手把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拋了過去。

  陳萬三手忙腳亂的接在手裏, 卻發現是一套帶黃穗兒肩章的白色糾察隊製服, 他不由驚愕道:“這、這不是馮代表的官服麼?你怎麼……”

  按照現行的規章製度, 糾察隊普通隊員的衣服是深藍色的, 副官一級是淺藍色的, 隻有軍代表才是這樣帶肩章的白色製服。

  “你不是要衣錦還鄉麼?”

  李慶得意洋洋的走過去, 屈指在那黃穗兒肩章上彈了彈:“咱們副官的衣裳,哪有這件瞧著紮眼?我昨兒纏了馮代表好半天, 才把這衣服替你借了來——怎麼樣,兄弟我夠朋友吧?”

  “這……”

  陳萬三苦著臉皺眉道:“這合適嗎?若被抓到說是冒充軍官, 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這死心眼!”

  李慶惱道:“咱們這又不是正經軍服,款式天差地別不說, 連代表品階的胸章都沒有,隻要馮代表不管, 誰還能主動找釁你不成?”

  陳萬三這才鬆了口氣, 憨笑著又要撓頭,手指頭觸到帽簷才忙又垂了下來,嘿笑道:“那、那我回來的時候給你捎點好吃的。”

  “隨你。”

  李慶說著,便懶洋洋躺到了床上, 嘴裏叮嚀道:“回去別老搶著幹活兒,等開始封閉軍訓有咱們受罪的時候, 現如今能躺著就別坐著, 能坐著就別躺著,養足了精神才好調教那些新兵蛋子。”

  “我主要是閑不住。”

  陳萬三說著,發現李慶兩隻腳都翹到床沿上,張張嘴想說又不好意思說,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處。

  “看什麼看?”

  李慶知道他是怕自己弄髒了床單,卻半點沒有要改正的意思,挑眉道:“又不用你自己洗!等你回家我就讓人從裏到外換洗一遍, 保證等你回來的時候一塵不染。”

  陳萬三第三次想要撓頭, 這次終於忍不住摘了帽子,在那打腦殼上狠狠抓了兩下, 訕訕道:“有人洗歸有人洗,可咱們也不能故意往髒了弄。”

  他原本在家時雖不算邋遢,卻也沒這麼愛幹淨, 但如今得了這麼好的屋子,這麼好的綢麵被褥,再不珍惜總覺得像是犯了罪一樣。

  “我看你就是享不了福!”

  李慶聞言一瞪眼:“快換你的衣服吧,再嘮叨我可就拿走了!”

  陳萬三不好再說什麼,隻好憨笑著把那製服換上。

  李慶這時才一骨碌爬起來,幫著他仔細整理了一番,又笑嘻嘻的敬了個軍禮:“陳隊長,早去早回。”

  陳萬三忙規規矩矩的還了一禮,想要說什麼卻笨嘴拙舌的說不出口。

  李慶也知道他的為人,直接幫他拎起行李道:“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院,又順著空曠的操場走了一陣子,猜到了糾察隊的大門口。

  李慶一麵將行李交給陳萬三, 一麵又交代道:“回來的時候記得備一份厚禮,到時候咱們一起給焦大人送去。”

  陳萬三接行李的手一滯,有些納悶的道:“老師不是說什麼都不需要, 隻要咱們把自己分內的事兒做好就成。”

  “那都是官場的上套話,虧你也信!”

  李慶嗤鼻一聲, 硬把行李塞了過去,又正色道:“這事兒你可別馬虎,咱們往後如何都指著這焦大人呢,你又是頭一個上去領畢業證的,他肯定對你有印象,你要不是去,嗬嗬……”

  陳萬三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再爭辯什麼,默默點了點頭,便提著行李告辭而去。

  因怕弄髒了製服,陳萬三還特地借了廠裏的馬——本來那管畜力的是想給他套輛車,再單獨給配個車夫的,被他好容易才推托掉。

  雖然先前軍訓時學過騎馬,但這還是他頭一次招搖過市,心裏緊張忐忑之餘,還有種無以言表的羞澀——人們越是被他那身製服吸引,他就越不敢麵對人家看過來的目光。

  好在是騎在馬上,低著頭也一樣能看清前路,這才有驚無險的到了城外。

  過了關廂地帶之後人煙漸稀,陳萬三這才鬆了口氣,隨即思鄉之情大盛,忙打馬加鞭直奔紫檀堡。

  因陳家就在熬膠工坊附近,周圍總有些淡淡的異味兒,外人對其敬而遠之,但陳萬三這樣的膠坊子弟,卻隻覺得莫名親切。

  深吸了口氣,正要一鼓作氣直奔家中,卻忽然發現小侄子正在路邊與人嬉戲,他忙‘籲’了一聲勒住韁繩,利落的翻身下馬喊道:“狗兒、狗兒,快看是誰來了!”

  誰知那狗兒抬頭看了他一眼,轉頭撒丫子就跑。

  陳萬三下意識趕了幾步,才想起自己是騎著馬來的,忙回去牽住了韁繩,等再找侄兒時,卻哪還有這孩子的蹤影?

  他有些納悶的牽著馬回到家中,還沒進門呢,就聽侄子狗兒在裏麵哭喊道:“娘、娘!可了不得了,外麵來了個怪人要抓我呢!”

  “胡說什麼!”

  就聽陳大嫂在廚房嗬斥一聲,隨即又緊張起來:“該不會是遇到人販子吧?孩他爹、孩他爹!”

  陳萬三哭笑不得,生怕再這麼下去鬧出笑話來,忙牽著馬邊往裏走,邊道:“嫂子,是我回來了!”

  那陳大嫂正一麵往圍裙上擦手,一麵緊張的盤問兒子,聽到陳萬三的聲音,抬頭往門外看去,卻見小叔子穿著一身古怪卻利落的衣裳,牽著匹高頭大馬走了進來。

  她一時驚愕的張大了嘴,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倒是那狗兒這時才終於認出了叔叔,大呼小叫的就往上撲。

  陳萬三哈哈大笑著,張開雙臂就要抱起他來,可看到胳膊上的白袖子,才想起自己還穿著代表的衣裳,忙兩手一攏抓住侄子的雙臂,笑道:“你個泥猴兒,小心弄髒了這身軍服!”

  陳大嫂這時才緩過勁來,支支吾吾的問:“老二,你、你真當上軍官兒了?”

  “這……”

  陳萬三原本想解釋清楚,可年輕人畢竟好麵子,再說這糾察隊的副官勉強也能算是軍官了,便含糊點頭道:“算是吧。”

  誰知陳大嫂臉上的表情卻愈發古怪了,期期艾艾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回頭衝屋裏嚷道:“爹、當家的,老二回來了!”

  話音未落,陳父和陳家老大就從屋裏迎了出來。

  陳大嫂又補了句:“老二果然做了軍官。”

  然後便拉著兒子扭頭回了廚房。

  陳父和陳老大麵麵相覷,都擠出了一臉的褶子。

  “爹,大哥。”

  陳萬三見到父兄光顧著高興了,倒沒發現什麼不對,麻利的從馬背上取下行李,翻出幾個裏三層外三層的小包袱,遞給二人道:“這是我給家裏買的東西,有香皂、玻璃鏡、煙鬥……還有給狗兒買的玩具!”

  陳父和陳老大看著他顯擺了一遍,便又開始麵麵相覷。

  “唉~”

  最後陳父歎了口氣,苦著臉道:“進去說話吧。”

  陳萬三這才看出不對來,一麵跟著往裏走,一麵納悶道:“爹,家裏出什麼事兒了?我娘呢?”

  想到一種可能,他登時變了臉色。

  卻聽陳老大道:“娘去給爹打酒了。”

  陳萬三這才鬆了口氣,圍著客廳的方桌落座後,再次追問:“那到底是出什麼事了?我回來怎麼你們還……到底是咋了?”

  陳父拿起一旁的煙袋吞雲吐霧,陳老大也是默不作聲。

  直急的陳萬三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卻忽聽院子裏‘當啷’一聲脆響,三人齊齊轉頭望去,卻見陳大嫂和陳母站在院子當中,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陳母手裏的酒壺就落到了地上。

  “娘?”

  陳萬三忙出門探問:“你沒傷著吧?”

  誰知陳母見到他這一身白色製服,立刻嚎啕大哭起來,嘴裏含含糊糊又是抱怨又是咒罵的,弄的陳萬三都懵了。

  陳大嫂在一旁怎麼也勸不住,還是陳父出來嗬斥了一聲,才勉強讓她止住了悲聲。

  “我的兒!”

  隻見陳母上前拉住二兒子的手,含淚道:“你啥時候去打仗,我、我跟你爹到時候送你去。”

  陳萬三愈發懵了,看看左右,狐疑道:“爹、哥,什麼打仗,我什麼時候要去打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父和陳老大這時也覺察出不對來,忙拉著他道屋裏一通分說。

  卻原來陳萬三兩個多月沒回來,家中牽掛擔心,便托人去城裏打探,結果那人回來卻說陳萬三做了軍官,不日就要被派去茜香國打黃毛鬼了。

  陳萬三聽完哭笑不得,一麵扶著母親在桌前坐下,一麵解釋道:“我去的是糾察隊,就跟順天府衙役是一樣的,主要是在鋼鐵廠裏防火防盜,再就是管一管工人打架鬧事什麼的,偶爾去抽查一下工件合不合格,平常連廠門都出不用出,就更別說是去什麼茜香國了!”

  陳家眾人這才知道鬧了烏龍,齊齊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開始好奇陳萬三如今是什麼官兒,每個月發多少銀子,有什麼額外的油水。

  這七嘴八舌的,陳萬三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就聽趴著桌沿的狗兒問:“二叔,你打過槍沒?”

  “自然打過。”

  陳萬三伸手摸著他的頭笑道:“起先心裏頭沒底,我哆裏哆嗦都不知道把子彈打哪去了,後來怕人家笑話,背地裏拿木頭槍苦練了半個月,這手也就穩了——如今在鋼鐵廠,連軍代表都誇我槍法準呢。”

  陳老大奇道:“軍代表又是個啥?”

  “就是在軍隊裏立過大功勞,又傷了身子骨不能在當兵的軍官,朝廷就安排他們到工坊裏做監工,主要負責安全和質檢——安全就是管著防火防盜,質檢就是造出來的東西合不合格他說了算。”

  陳萬三說到這裏,又補了句:“我們這糾察隊的隊長,就是軍代表在兼著——馮代表是七品百戶,我算是他的副官。”

  陳父磕了磕煙袋鍋子,也好奇道:“那咱們膠坊咋沒聽說有這勞什子代表?”

  “一般兩百人以上的廠子才有,就咱們這小破膠坊,連零頭都湊不夠呢。”

  陳母立刻追問:“那你們鋼鐵廠有多少人?”

  陳萬三原本想說三千多,可對上母親熱切的目光,又臨時改了口:“男女老少要都算上,約莫得有七八千吧。”

  “乖乖!”

  陳母瞪大了眼睛:“我兒子竟管著這麼多人呢?!”

  陳萬三不好意思的抬了抬手,摸到帽簷又忙縮了回來,訕訕道:“也不能這麼說,不過除了那幾個有官職的,我和大慶也不用聽別人差遣。”

  陳老大追問:“大慶是誰?”

  “是和我一起上學的同窗,原先是毛刷廠的,用的就是咱們膠坊的膠,他家裏原是小管事出身,以前就上過蒙學,學東西比我快多了,為人也仗義……”

  陳萬三一連說幾件和李慶有關的趣事,旁人都聽的津津有味,唯獨陳母有些心不在焉,全不似方才那般興高采烈。

  陳萬三初時不明所以,結果當天晚上,舅舅家的兩個表兄弟就出現在了陳家。

  第二天連大伯、叔叔家的也都來了……

  等到三天假期過完,想跟他去鋼鐵廠吃香喝辣的親戚,已經足足膨脹到了十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