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清晨。
跟以往一樣,義莊之內先是傳來一聲聲中氣十足的雞鳴。
接著,便有動靜傳出。
“喂喂喂,別睡了。”
“今天師父生日,趕緊起床,要是耽誤時辰,你就別去了。”
阿威一身淺紅色長袍,手中拎著警棍,輕輕拍著文才臉頰。
一聲不滿的囈語傳出,文才睜開惺忪睡眼,開始往床下爬。
中途。
“算了,我再瞇一會兒,還早呢。”
說著,便想要倒下。
惡人還需惡人磨。
跟秋生、孟凡不同,阿威可不慣著他,直接提著襯衣領口,將其一把拽起,從床上拖走。
庭院之內。
早已洗漱完畢的孟凡騎著馬,從街上買完早點回來,開始擺放。
秋生則回姑媽家找新衣服換上,約好盡快過來一起吃早飯。
角落。
壽星九叔正在認真刮胡子,眼下依舊穿著那套漿洗發白的灰色短打,但過會兒可就不一定咯。
畢竟,他可是個好面子的人,晚輩和本縣的大人物一起給自己祝壽,必然要把自己扮靚一點。
文才跟在阿威身后,前一秒還不情不愿,下一刻踏出房門,看到九叔,立刻換了副嘴臉:
“師父,早~”
“嗯,難得你起這么早。”
整間義莊充滿了輕松、溫馨的氣息。
約莫七點。
換了一身嶄新淺紫色長袍的秋生來到庭院,跟九叔打招呼。
特意停留,就等今天的茅山明也換上干凈衣物,臉上掛起謙和的笑容。
師伯骨子里是個傳統道人,雖然不排斥洋玩意兒,但今天是他老人家生日,孟凡也沒標新立異,換襯衫、西褲、皮鞋。
事實上,自從他來到民國以后,也就最開始沒得選,穿了一段時間,等見到師伯,立刻換上長袍、馬褂等傳統服飾。
眼下,孟凡就穿了件昨天剛從裁縫鋪那里拿回來的輕便長袍,特別定制款——
為顯年輕,特意拜托老師傅紋了些不顯眼的暗紋,有葡萄藤、祥云等樣式,湊近看才能被察覺。
低調不失大氣。
保準不會給師伯丟臉。
縣城。
保和客棧。
一樓散桌照常經營,迎接八方來客,但二樓就不對外開放了。
樓梯拐角處,貼著一張大大的喜字,掛著各種彩絲。
大包廂內,懸燈結彩,連屏風都是精心挑選,什么五福獻壽、壽星公獻桃,圖案全部與祝壽有關,連擺放在室內的奇石,都是刻有如意、靈芝的大塊壽山石。
不過,還是擺在廳堂墻壁正中的金色壽字,陽光映襯下,熠熠生輝,顯得最為引人注目。
“這……有些夸張了吧。”
身穿嶄新袍服的九叔有些怯場,他活了五十余年,從未見識過如此奢侈的生日宴,主人公還是自己。
“師父,你放心享受。”
“這錢一不偷,二不搶,全是弟子一片心意。”
阿威能說會道,很快就讓九叔恢復淡然,他賣自家老宅賺的錢孝敬師父,確實干凈得很。
祖先泉下有知,知道阿威能夠拜入名師門下,同樣高興還來不及。
“師弟,我們出去迎客吧。”
“好。”
孟凡招呼秋生。
兩人算是顏值擔當,負責在外面迎客,替九叔長臉,阿威與文才則在包廂內相陪,再加上那位茅山明道長,客人來之前,氣氛也不至于太冷。
剛離開包廂,就看到任發帶著女兒婷婷上樓,孟凡趕緊招呼:
“任老爺,請。”
“孟道長,秋生小師傅。”任發笑著頷首。
一旁,任婷婷也跟他們打招呼。
不久后,越來越多的客人上樓,交際花阿威被拉出來,以免鬧出不認識來客的笑話。
“馬縣長。”
“本地張氏族長。”
“……”
確實都是縣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期間,還出現了一個穿西裝、打領結的小胖子,姓洪,是個買辦,據阿威說他很有錢,私下里能從洋人那邊拿到槍。
甭管價錢如何離譜,能搞來大批進口嶄新洋槍,就是有本事、路子廣。
可孟凡覺得,這個姓洪的小胖子挺靈活、很能打,因為他的模樣跟后世著名龍虎武師洪金寶一模一樣。
此外,還有位商行大老板,與知名演員午馬長相一致,不出意外,孟凡后面陪師父在湘西打巔峰賽,還會遇到位一休大師,跟他撞臉。
“名單上的人全部到了,搞定。”
“咱們快入席吧。”
阿威臉上笑容根本止不住,一是為師父九叔高興,二是看到迎客時看到大人物,不笑顯得沒禮貌。
相比之下,孟凡和秋生有些冷淡。
當然,也不至于讓客人感覺唐突、生疏、被冷落。
總而言之。
是替九叔長了面子。
咚咚咚……
鏘鏘鏘……
窗外的街道上,一隊隊舞獅正在表演,技藝精湛者嘗試采青,即:
登高采摘一種名為“青”的物件,可以是青菜,也可以是其它事物,反正有吉祥寓意就對了。
其實早在舞獅之前,各家隊伍的排面人物,就上樓請壽星九叔用朱砂筆給祥獅點睛。
而后,祥獅們開始蹦蹦跳跳、上上下下尋找,做出各種動作,引得路人紛紛鼓掌喝彩。
雖說孟凡第一次看舞獅,但他覺得這是在尋青,果不其然,當注意到高處有東西懸掛,獅群開始爭相跳躍,沿著樁子上爬,比拼下盤功夫。
最終,黃家班的師傅技高一籌,最先采青成功。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萬眾矚目中,那只威猛雄獅張口,將“青”吐出,展現出卷軸中的文字。
“好!”
孟凡帶頭喝彩。
誠然,這種普通人眼中了不得的身手,他輕松就能做出,但眼下是祝壽,而非斗法、除魔。
“好!”“好!”
“祝九叔生辰快樂。”
包廂內眾人異口同聲。
由于事先言明,自己不收錢財、貴重禮物,鄉紳們便張羅了這場“獅王爭霸賽”,圖個好彩頭。
本縣好久沒這么熱鬧過了,不止九叔開心,鄉民們也跟著激動,大飽眼福,為枯燥的生活帶來亮色。
兩全其美。
“九叔,這是蛋糕。”
“快吹滅吧。”
洪買辦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新鮮蛋糕,將蠟燭點燃,笑著解釋道:
“蠟燭一熄,有兒有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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