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俠客行(四)
  李定國心意已決,大軍便迅速地行動了起來,甚至就連沒有任何任務的大閑人余佑漢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接下來馬上要有大事發生。對此,他連忙行使其了他在軍中自由行動的權力,旁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況且如今有一個算一個,全軍上下都忙得腳不沾地,哪有功夫管他?

  眼前的營盤,半個時辰前才將大軍運來的各類輜重運進去,尚且還沒來得及分門別類的存儲,只見得那個叫做龔銘的兵部右侍郎便帶著一大群幕僚和文書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他們有的在清點物資、登記造冊,有的則指揮著輔兵們將已經搬下大車的輜重重新裝車,還有的則一邊忙著登記,一邊將一車車的輜重發往其他營盤。

  這里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他也不是個沒眼力價兒的人,連忙起身離開,待他走出營盤的那一刻,兩輛大車一前一后的在壯騾的拉動下向外間駛離。其中一輛大車,是被油紙包裹好的一捆捆的箭矢,而另一輛大車上則是油布蓋著的木桶。余佑漢知道,那些桶里裝的應該是火藥。

  離開了這一處營盤,周圍的幾處營盤的衛兵無不是嚴防死守,只有那些傳令兵和護送著大車的文書、輔兵們才可以在檢查下通過。

  連著在三四處營盤附近轉過,他一個熟人沒看到,等他抵達懷仁侯吳子圣的大營時,更是見得那位侯爺干脆直接立在了大營當中,盯著下面的人做事,他就更沒必要進去找王大拿問個清楚了。

  循著最多的火藥走向,余佑漢來到了火器營的營盤。不過,高恩此刻卻不在大營,值守的軍官知道他是陳凱派來的,也知道因為陳凱的關系他與高恩很是熟稔,便多了句嘴,告訴他高恩應該還在晉王那邊兒沒回來,便繼續忙著清點火藥入營。

  說來,火器營原本是有幾十門大家伙的,其中口徑最大的那十幾門紅夷炮都是陳凱當初送給李定國的。只是聽高恩說起,此番移蹕過于倉促,那些大家伙又實在過于笨重,未免拖慢了大軍的腳步,又唯恐其落到了清軍之手,李定國便下令將其沉入了昆明城外的滇池——火炮,又不是糧食什么的,清軍總不能向普通老百姓勒索紅夷大炮吃吧。再者說,這些東西也不是倉儲,都是軍中平日便用得著的家伙什,就算毀了他們也算不得抗旨不遵。

  現在火器營里都是些能跟上行軍的虎蹲炮、佛郎機炮什么的,不過這些東西現在也不是最受重視的。他聽高恩說過,最近一直在忙著造國姓瓶,并且訓練擲彈手,也許這時候高恩正在和李定國商量這支奇兵的使用問題也說不定呢。

  離開了火器營的營盤,余佑漢直奔了橄欖驛的驛站。那里是大軍的指揮中樞,晉王李定國的所在,此刻只見得是傳令兵往來穿梭,幾乎要將驛站的門檻都踏平了。再往里面,他就不便進入了——雖說他自由行動的權力,但是身上背著那么長的一柄苗刀,實在過于扎眼,而且再往里去,事關軍機,也不是他一個來自于其他系統明軍的信使老百姓有資格觸及的。

  掃過了一眼,余佑漢便將視線匆匆的離開了那里,結果沒走幾步出去,卻見得明軍在挨家挨戶的搜集鍋具并組織會做飯的百姓入營做事。

  跟著這群人,他來到了存放軍糧的營盤,李定國的幕僚之首吏部左侍郎金維新正在此間坐鎮,盯著那些幕僚、文書、輔兵和民夫們搬運糧食、生火做飯。整個營盤被蒸騰的水蒸氣搞得霧蒙蒙、濕乎乎的,但那位正三品大員卻毫不在意,似乎若非是還顧及著些許朝廷大員的風度,早就擼起袖子幫忙了。

  “金司馬……”

  “哦,是余壯士啊。”

  抬起頭來,見得是余佑漢,金維新面上剛剛生出來的那絲不耐煩便重新褪了回去。他知道陳凱有寫給李定國密信的事情,也知道陳凱向李定國要了在軍中自由行動的權力與此人,卻不知道陳凱到底是何用意。而且讓他有幾分氣惱的是,陳凱實在有些不夠朋友,只讓這個漢子帶了些禮物,卻連他也瞞著,若非是知道就連李定國對此也一無所知的話,他倒是有心好好寫上封書信與陳凱說道說道這事兒。

  “金司馬,這是……”

  聞言,金維新飛快的掃視了周遭,便低聲對余佑漢說道:“這事情的細節你還是不知道為妙,我只能告訴你,馬上要打仗了。”

  馬上要打仗了,各處營盤都忙得不可開交,便是瞎子也能知道吧。不過,金維新并沒有攔著余佑漢在這營中“閑逛”,只是轉了一圈,發現那些輔兵和民夫都是在忙著做干糧,后者便覺得心跳得愈加的快了。

  “天吶,晉王殿下竟然真的要伏擊韃子!”

  他曾在劉京軍中,雖說那只是支義軍,但一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大軍若是有意伏擊敵軍,必然要加以保密,也必然要準備干糧——沒有間諜衛星,靠探馬只能知道敵軍大概的抵達時間,而且敵軍的探馬也會在前方探查,所以設伏的準備工作必須提前不說,將士們也要趕在敵軍探馬抵達前進入埋伏點做好準備。

  從進入埋伏點開始,就不能在挪動地方了,更不能生火造飯,而將士們又不能餓著肚子作戰,就只能事先準備好干糧和水,讓將士們帶到伏擊點,吃喝拉撒就都在那里了。

  這些知識確實讓他看出了一些內情,但卻并不足以讓他感到震驚。真正讓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陳凱在那封錦囊里一口咬定了李定國會尋機伏擊清軍,而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伏擊之時,恰恰是最有可能出問題的當口!

  懷著忐忑的心情,余佑漢很晚才睡著,到了第二天一早倒是照例起得那么早,但卻破天荒的連刀都顧不上練了,便四下走動起來。奈何轉了整整一上午,卻仍舊是一無所獲。到了午后,大軍用過了午飯便陸陸續續的啟程出發,循著原路往高黎貢山方向折返而去。

  李定國已經帶著軍官們抵達了磨盤山,那里恰恰就是余佑漢早前登高望遠之處。這里的視野極好,可以覆蓋周圍很大一片區域。而且上山途中的幾處臺地也可以屯集不少將士,上面的植被也可以為他們提供足夠的遮蔽。

  山頂將會是他指揮整場戰斗的指揮所,而臺地和周遭的山坡則可以為他親統的大軍提供隱蔽之所。除此之外,那三處伏擊點則分作一伏、二伏、三伏,也是從東向西一字排開,彼此間間隔一定的距離。

  如此,只要清軍主力進入伏擊圈,一三兩伏出擊,堵死清軍的前路和退路,二伏突擊,將清軍攔腰截斷,而他則親統大軍為大軍后勁,并逐一吃掉被切割開的清軍。為此,他在這山間小道上設置了三處柵欄,一為標定位置,二來讓清軍進一步確定明軍就是從這條山道通過的。另外,他還偽造了從此間一直到出山的腳印之類的細節,以避免清軍探馬察覺。

  設伏的部隊在陸陸續續的抵達,按照探馬的匯報,清軍應該會在明天抵達,但是清軍的探馬則應該明日一早就會通過此處。所以,明軍必須提前準備,哪怕在山上熬上一夜也在所不惜。

  這都是為了勝利所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一旦清軍進入了包圍圈,只看著這山下狹窄的山道,清軍通過時必然會呈一條長蛇狀,就像是前日的明軍無二。步兵無陣不戰,騎兵在這樣的戰場更是完全奔馳不起來,還不如下馬步戰。到了那時候,憑借居高臨下和突然襲擊,以及西南將士較清軍更擅長山地作戰的優勢,清軍必敗無疑!

  “這,就叫做萬無一失!”

  說來,明軍在大西南廣闊的區域所擁有的兵力其實一點兒也不弱,但問題在于李定國當下能掌控在手的卻是寥寥無幾。

  陳凱改寫了新會之戰,連帶著使得李定國此間擁有的兵力也比歷史上要多上一倍之多。雖說是山間伏擊,但是為了讓足夠的清軍進入甕中,這三伏的間隔和覆蓋范圍都很大,這些軍隊亦是容得下的。對此,李定國自然是要把優勢最大化,至于那橄欖坡大營的倉儲,留下千來人維持下秩序就夠了,一切以擊敗清軍為重。

  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從昆明帶出來的,以及沿途府縣庫房中取用的,到了現在已經剩不下太多了。雖說,交戰會導致糧草消耗激增,但就算是不打這一仗,過些時日糧草不足了,大軍也難免要分開就食。到時候,就更難組織起足以扭轉戰局的會戰了。

  而且更加致命的是,由于永歷的“仁慈”,使得清軍擁有了在云南長期駐扎的物質基礎,憑著那些倉儲,他們可以不斷地發動針對明軍的圍剿。如果明軍不能一次性打斷這支滅國大軍的脊梁骨,從而徹底扭轉雙方的力量對比,并重新奪回云貴的話,那么清軍完全可以通過昆明的倉儲和內地不斷地輸血一點點兒的耗死明軍。

  哪怕,明軍大敗清軍,只要不能一次性扭轉力量對比,同樣是沒用的。這支大軍必然會陷入到軍中乏糧,于是分散就食,分散就食便難以組織起會戰,難以組織起會戰就難以收復失地,從而獲得足夠的糧草,就只能繼續處于軍中乏糧而被清軍不斷蠶食的境地。

  這種惡性循環在后世被稱之為崇禎死彎——即想要剿滅流寇便要增稅練兵,增稅導致民間破產者日多并紛紛加入流寇,使得流寇日趨壯大,而越是想要剿滅日趨壯大的流寇,就必須征繳更多的賦稅來練兵、養兵,于是便會陷入到錢糧越征越多,流寇越剿越強的惡性循環,一直到其自掛煤山東南枝。

  李定國不知道什么叫作崇禎死彎,他自詡為忠臣,尤其還是個流寇“轉職”成的忠臣,自然也不敢違抗圣命。哪怕,他很清楚永歷不準銷毀昆明糧草的決定是何等的愚蠢,他也必須要堅決執行。因為就算是愚忠,那也是忠,他不能讓旁人認為是流寇本性復燃,否則就算是燒了糧草,他也將喪失晉藩以外的其他明軍和士紳百姓們的信任和支持!

  但是,從十來歲便在軍中廝混,獨立統領大軍也有十多年,他更加清楚他將要面臨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困境。如果不能一次性解決問題的話,那么明軍很可能會被清軍耗死在云南。

  “所以,機會只有一次,務必一擊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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