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177章 勾結
  明棠站在門口靜靜看他。

  他依舊還是那副樣子,頹廢無比地趴在地上,任由涎水流了滿臉,臟兮兮的,活像一只臭狗。

  明棠喊他:“可還認得我是誰?”

  他也不回話,雙眼呆呆的,甚至看上了面前的一顆石子,用舌頭舔到嘴中去狠狠咬著,邊咬邊含混不清地說些難聽的咒罵,好似口中的那顆石子就是他翻來覆去辱罵的仇敵明棠。

  “放你出去與你的妹妹團聚,你可愿意去?”明棠又言。

  他仍舊不說話。

  他嚼了嚼口中的石子,方才還是滿臉的憎恨,一會兒又忽然轉了神情,也不咬口中那顆石子了,倒像是在吃糖一般發出嘖嘖的聲音,邊吃邊嘻嘻笑著,臉上一派陶醉。

  當真如此頹廢,全然得了失心瘋,行徑如此瘋迷顛倒,不似正常人了?

  明棠悔暗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她從來不信,如他這般十分自我又品行惡毒的人,不過受到這般打擊就能失心瘋?

  這些人必是在心底藏著深深的惡念,只待一朝得勢,便竄出來作亂無窮。

  在她的面前裝模作樣,還真以為沒人識破他?

  若非留著他還有用處,明棠早就將他了結了,以絕后患。

  倒是這時候,旁邊小屋的拾月忽然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一面說起:“小郎,他醒了!”

  那小太監竟然醒了?

  明棠一雙美目之中有些意外,思索片刻,立即步伐匆匆地往來處而去。

  而等她走后,方才還癱在地上一派癡傻樣子的沈家表兄,忽然收斂了滿臉的傻笑,陰狠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

  明棠一入那間小屋,便聞見里頭傳來的濃烈血腥味。

  明棠以袖微微掩住口鼻,瞧見軟榻上掙扎著下來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人,正是剛才假死醒過來的小太監。

  他從軟榻上下來,又渾身無力地跌倒在地,身上的傷口并未處理完全,卻渾然不在意,膝行幾步,一下子撲倒在明棠身前,含混不清地哭求:“明三郎君,救救,救救奴才的兄弟……”

  明三郎君?

  他倒認得自己的身份?

  明棠心中正疑惑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血肉模糊,而隨著他哭喊的動作,臉上原本已經有些愈合跡象的傷口又崩裂開來,爛瘡和膿血順著他的淚一同涌出,又凄涼又可怖。

  “慢慢說,不著急。”

  明棠看著他哭求的樣子,終于從那沒有一塊好肉的面孔里再次看出幾分熟悉——數月之前,她剛剛回京不久,便入宮赴太后壽宴,彼時遠遠隔著高臺,曾見一小太監為杜太后捶腿捏肩。

  那小太監的輪廓,正好與面前這人重疊在一處。

  明棠又回想起先前杜太后有意染指于她的事情,彼時就有人說杜太后是因為痛失上一個疼愛的內侍,這才打算將手伸到新人的身上——

  難不成,那個疼愛的內侍,就是這被丟在水中的小太監?

  明棠思及這件事情與杜太后有關,心中立即活絡起來——若他當真是一直伺候在杜太后身邊的受寵面首,或多或少必然會知道一些外頭的人不曉得的秘辛。

  杜太后在外人面前總是天衣無縫,而她目前并無能力將手伸進杜太后的宮中,若是此人身份確實如她所想的一般,那便是個極好的突破口。

  “奴才是,是太后身邊豢養的男寵。奴才的兄弟,也同樣跟著福靈公主……奴才被害不過一兩日,便察覺到兄弟也遭了毒手,還請三郎君開恩,救救奴才那可憐的兄弟!奴才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三郎君的大恩大德!”

  他說話有些吞吐,隱瞞了自己來自金宮會假死之法的消息,只一個勁的跪在地上,不斷沖著明棠磕頭。

  而明棠聽他說起公主,又想他兄弟二人恐怕都是面首男寵之流,頓時想到那一日在白馬寺之中聽的那一場荒唐情事。

  “你那兄弟……可是生的與當朝九千歲,別無二致?”

  明棠雖被他如此哭求,卻顯然并無動容之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哭天搶地的模樣,眼底一抹晦暗流光,緩緩說道。

  那小太監渾身一抖,雖不知明棠是從何知道的,卻也不敢隱瞞,立即點頭承認:“是,那正是奴才的胞弟。”

  明棠倒也不急。

  身份在此,若真是要救人,也不是急著一會兒便能救上的——明棠救人從來不爛好心,還得先從他們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才是。

  她側身看了拾月一眼,拾月立即會意,從一邊搬了一把干凈的椅子過來,在上頭鋪了手帕,請她先坐下。

  明棠矜貴而坐,緩緩說道:“你若知道我的身份,那也應當知道我在府中的地位,若對你出手的是宮中的人,我也未必有那實力去救你和你的胞弟,能救到你原本就只是意外,運氣好些。”

  而那小太監也不愧是跟在杜太后身邊能受寵這么久的人,自然是個人精機靈,懂得這些話的言下之意——

  哪有什么沒實力,若真沒實力,怎能掩人耳目地將他帶到此處,還能救醒?

  這分明是要他的籌碼,衡量他的價值。

  他立刻深深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奴才跟著太后伺候著許久,確實知道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奴才愿將所有消息告知,只求三郎君開恩,尋人手將奴才那胞弟救回來。”

  如此知情識趣,明棠倒也不吝嗇。

  她知道兩人之間達成某種協議,便一看旁邊的拾月,口中問道:“你那胞弟在何處,要我如何派人去救?”

  這小太監聽到明棠松口,終于松了一口氣。

  但他眉目間似乎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解釋,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奴才與奴才的弟弟同出一脈,自小身上便被人種下蠱蟲,能夠互相感知。奴才知道弟弟遭難,正是因為體內蠱蟲狂躁。若是讓人將奴才領出去,便能夠根據體內蠱蟲的感應,知曉奴才的弟弟究竟身在何方。”

  明棠沒聽過這樣神乎其神的東西。

  所謂的蠱蟲,她也只是小時候在村口說書的以及話本子之中看到過,對此十分半信半疑。

  而這一場交易,原本就是以明棠有絕對優勢在上位的。

  明棠一沉默下來不再說話,空氣就好似凝固下來,將那小太監七上八下的心架在火上烤。

  “奴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句誆騙三郎君!奴才的來處特殊,這些蠱蟲也是那些人取來的,奴才曾聽那些人說起,這蠱蟲是伏靈宮的舊部為他們煉制來,專門用來控制人的。”

  小太監雖然還未言明,但明棠其實已然知道他口中所說的來處必然是金宮——他既然會那腌臜地方獨有的假死之法,便必然和此處脫不了干系。

  而伏靈宮,也是明棠第多回聽見此處了。

  她自己身上所中的情毒,當初就是請的伏靈宮之人,那位叫做芮姬的女醫者為她診治,斷定此情毒是出自伏靈宮。

  而如今,這小太監所說,分明就是意指金宮和伏靈宮勾結——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這身上的情毒,與金宮也有脫不開的關系?

  明棠只不過是想知道些杜太后相關的消息,卻不想從這件事情之中竟聞出了旁的陰謀詭計。

  當初身中情毒,便是在驛站的時候,那時候她才剛剛上京,金宮就這般迫不及待地動手?

  金宮中的人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盯上她,這樣早就對她下手?

  亦或者說,究竟是因為什么緣故,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值得被這些人死死關注,甚至用這樣下三濫的毒來暗害她?

  一時間,明棠倒有些心亂如麻。

  但她面上卻波瀾不驚,只是輕輕地瞥了那小太監一眼,應了一聲:“恩,你繼續說。”

  那小太監也咬了咬牙,知曉今日若自己再不拿出些誠意來,是打動不了明棠的——這小郎君年紀雖小,性子卻如同狐貍一般狡詐,是斷然不肯幫他救人的。

  “奴才和公主身邊那位酷似當朝九千歲的家弟,皆是太后從外頭買回來的。太后與此勢力早有勾結,只是朝中無人知曉。”

  這消息,不亞于驚天霹靂。

  明棠已經瞧出他孤注一擲的姿態,曉得這消息對他來說能說出口便是難能可貴,也不再為難他。

  畢竟她自個兒此時此刻心中也五味雜陳,只覺心亂如麻,需立即處理好這一切。

  故而明棠也只是說道:“你如今自己身上還帶著傷,可能出去?”

  小太監渾然不在乎這些,苦笑了一聲,說道:“奴才一條賤命,死不足惜,更何況有那蠱蟲在身上,絕不可能死,立即便能出發尋找弟弟。”

  他自己都這般說了,明棠自然也不攔著,總歸身體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清楚,便隨他去了。

  拾月匆匆為他穿了一件衣裳,帶著他悄悄地離開了鎮國公府。

  而明棠回了自己的書房,反復思量自己這幾日得來的諸多繁雜、看起來毫無關聯的消息。

  正在心中細細摸索這些消息之間究竟有什么內在聯系的時候,外頭鳴琴竟也帶了消息來。

  原來是先前派出去,一直查找送胖兔子年禮上的詩句究竟是誰所寫的芫茜,終于有了眉目。

  芫茜也著實是個忠心耿耿的實心眼子,她百尋不至,又反復尋找,如此契而不舍,終于被她摸索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當初年禮上的胖兔子尋不著畫主,但是所寫的詩句卻找到了主人。

  果真如明棠所料,筆者正是一位平素里以代寫書信為生的先生。

  只是遺憾的是,那位先生早在前幾日便已經拖家帶口地離開了上京城,說是自己在上京城之中長久謀生不能立足,不如回老家去種地,芫茜尋到的時候,這先生所住的小院早已經人去樓空。

  這樣的消息其實已經難能可貴,但是落入到明棠的耳中,便心知得此消息不會是什么好事兒。

  其中關系許多細節,明棠連忙將芫茜那丫頭先傳了進來,開門見山地問起:“你這消息是從旁人口中道聽途說得來的,還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

  小丫頭第一次與這郎君這般接觸,站在她的書房里,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但是主子既然問了她,她也只好大著膽子說道:“奴婢是親自一點一點去打聽的,這話乃是那先生所住的院子旁邊的鄰居親口同奴婢所說,那鄰居與奴婢家也算是有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不至于拿這樣的話來騙奴婢,想他說的應當是真的。”

  明棠沉吟片刻,再次拿了白銀給她,吩咐她細細去問清那先生的籍貫,究竟何時離開的,是否有人親眼見到他們一家出城等等。

  這樣突兀地離開上京城,毫無征兆,又只說自己是要回老家去,明棠只覺得壞事,多半是是被人故意引走,亦或者說是引到殺局之中殺人滅口。

  若這先生當真以遭毒手,那便必然是那人在背后動手,坐實了這人手中有本事,暗中早已盯上明棠,怕明棠再查探。

  若是能從此事之中摸到蛛絲馬跡,亦或者最好的結果是那先生沒死,若能救下,此事便大有進展。

  芫茜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緊急,但是捧到手里的白銀是當真的。

  自家主子為人和善,出手闊綽,賞錢也不少,這事情雖麻煩些,但跑腿能賺錢養家便是好事,芫茜什么也沒說,一陣風似的便下去了。

  明棠便繼續梳理消息,卻不想外頭再次來人,打斷她的思緒。

  這一回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常常在外的雙采。

  雙采前來見她,面上有些猶豫之色。

  明棠看她一眼,問起:“近日有什么事不成?”

  明棠自然知曉,雙采與其母關系愈發親密,故而平常也不拘著她,她想出去便出去,也好幾日沒再見到她了。

  而小丫頭有些緊張地磨了磨指尖,終于開口:“奴婢,奴婢是來贖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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