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六十章:錯怪
  “姑娘!”

  “姑娘!”兩個祗候人先后小跑了進來,立于廳堂前手足無措。

  “怎么樣?可尋到翠荷了?”她依然這樣迎上去。

  “奴才找遍了李家,無翠荷的蹤跡!”

  “奴才也讓烏古論府上的管家尋了,也無!奴才還去了趟岐國府,啟石禮侍衛說從未見翠荷姑娘送信來!”

  “那她人去哪了!莫不是真的被人害了!我現在心中總有些忐忑不安,一種不好的預感。”

  幾人面面相覷,無從下手。

  “有誰會擒了翠荷?也無人結交怨仇啊!”惜意自是摸不著頭腦來,連忙湊進了她的香肩。

  “我明個便要回了李家了,這節骨眼上,該如何?荷兒還是個姑娘!”她眼中閃過一抹淚光,紅著酥鼻細呢喃。

  “會不會……”一祗候人欲言又止。

  “你說!”她問。

  “會不會是大王為了留住姑娘,所以便將翠荷姊姊留了,以此縛住姑娘!”

  “是啊!姑娘,奴兒也這樣想過!或許是大王知道您贈言岐王的事,便心中不憤,將翠荷擒下。”

  那祗候人說完,便連忙將頭埋下。

  她垂頭思考了個半天,連忙提起裙邊來,快步走出,迎著寒風小碎步快行。

  灰蒙的夜色,迷霧繚繞池臺,只于蒼煙水霧之中,聞得往來祗候人的腳步,瞧得各苑門口,下燈三四盞,只留一盞高懸,隨冬風搖曳。清靈的玉珠碰擊音和鈴鐺聲交雜一起,自她柳腰上傳開,那兩圈珠環,止不住的搖動,上面的寶石鈴鐺,歡快的跳動。

  她行至碧落苑,于木階臺上匆匆撩起裙邊,撲通一跪,躬首磕頭。

  “大王,小女深夜叨擾,問大王安!”她身子挺的直直,向著那扇朱紅色的門叩首。

  無人問答,冷寂一番。

  “小女問大王安!”

  碧落苑中,嬤嬤許氏依稀聽得聲音便攬衣向前,準備下鑰開門。

  哪知這仆散香翎的侍女元碧橫過阻攔:“娘子與大王已然睡下,任何人不得叨擾。”

  “聽聲音是表姑娘!”許嬤嬤指向朱門。

  “那便更無需開門了,一個外人,還要半夜叨擾大王,你這做管事嬤嬤的,倒也不掂量清楚?”

  許嬤嬤輕輕攬衣,猶豫了好一陣子才斂首而退,順著小石徑慢慢走開,一走一徘徊。

  “大王,小女求見大王!”

  “……”

  這聲聲鶯轉,傳入碧落苑。完顏雍正是不眠,于圍子榻上披一件厚絨毯,在燭光下看著書。而對面華帳下,香翎正身著褻衣圍在被衾中,一頭烏發懸在床沿,被子半遮她紅潤的臉蛋,她酣睡夢間,姿態妖嬈,細挑的眉眼彎彎,瞧著真是千嬌百媚。

  她便于今夜,端來了自個抄錄的長篇《女訓》,她嬌弱之態,淚滿兩眼,亦是讓他見之生憐,便心生慚愧,許她再度復寵。

  她睡的正酣,他卻一絲未眠,獨自在燭光下看那本《鶯鶯傳》。讀到深情忠貞,閱到千萬傾愛,亦是讓這位鐵血親王柔腸寸斷,心緒迷然。

  他恍然間,聽到一兩聲鈴鐺聲傳來,便側過頭去憑窗小看,只見了庭中空無一人,寂寥冷清,才又回了腦袋來。

  “大王……”

  又是熟悉的聲音,他盤著的兩腿立馬便順了下來,拂過珠簾又穿過屏風,行置至門間,連忙打開朱門。

  他見祗候人值守,便潯聲問:“是何人在外嗎?”

  “大王,并無何人,乃是幾個姊姊妹妹談著話了!”祗候人躬首談到。

  他向著長廊憑看,唯有繁花向開,紅柱獨立,庭院寂遠,時不時有寒風呼呼吹起掛流蘇的暖燈籠。

  他征一會,卻是見了空無一人,才肯上了門鑰,走至圍子榻邊,順過來一方墩枕抱于懷間。他哽咽兩次,又抬一盞奶茶入口,渾然覺得全身溫暖。

  他回想起這一月間與清雅的接觸,她做的炙肉燒的濁酒,她明媚又溫暖的眉眼,她的裾衣柳姿,銀盤圓面,以及她的書香氣息,閨秀風范,寸寸絲絲都印刻著溫柔與堅韌。而于他,他從未缺乏溫柔繞身,卻少有堅韌女子出現在他都生命之中,她早就變成了他心中拔不下的一根刺。

  只是止于禮,她要愉快,她要自由,他卻不得不放下。他想著想著,便癡笑癲狂,抬頭笑來,低頭無奈。

  而廊角縈回,朱柱排列,隔著層層門房,玉階臺外,依舊是她挺立的筆直的肩膀。

  “大王,大王,小女深夜求見!”

  連轉數十遍,出字萬千,依然未曾有人答復。

  遠地不知,誰吹起玉簫,樂曲徐長聲聲慢,身畔篁竹隨樂舞影,繁花落地片片凋零。

  她便于這涼地,金闌朱門外,長跪不起。

  “清雅,快些起來!來。”

  是銘璇扶著身子前來,袖殷取了長絨披風,連忙給她系上:“姑娘啊!這么冷的天兒,您若凍壞了怎么辦!”

  “嫂嫂!”她抬起潤紅的眼眸,舉頭瞧著銘璇。

  “嫂嫂,翠荷不見了,我找了所有地方,都不見她的蹤跡,”她抽泣著。

  “祗候人已然與本宮說了!說你求見大王,本宮便來了!大王還未開門嗎?”

  她問她,她此刻確是懵的很,腦子里混亂,只輕輕搖頭,征著瞧著她那雙于夜中泛光的眸子。

  只瞧了銘璇將自己手中包了錦團的湯婆子遞給她,輕至門前扣鎖,那門鎖神獸,面目猙獰,她輕提酥手將鐵環攜著一起一落,扣打在朱紅門上。

  “來人,本宮夜拜大王,有要事相商!”她持著正妻風度說著話,聽著便讓人敬畏。

  不一會,許嬤嬤便來,攬衣推衫急忙來開門,這才見到了伏跪在地的清雅,與扶著身子的銘璇。

  “大王呢?今日侍奉大王的是哪位娘子?”

  “是涼國娘子!”許嬤嬤說。

  “如今你們這群人是越來越沒眼力勁兒了,表姑娘這樣喊著,喉嚨都要破了,都不見你來開門,都這樣待主子,那國府還有什么禮節規矩了!”

  許嬤嬤連連認錯,扶著銘璇入內。又趕緊派人扶了清雅起身。

  “奴兒是睡透了,望娘娘恕罪,哎呦,我的姑娘耶!您怎么便要這樣跪著,凍壞了身子了!”

  這群奴才都是見風使舵的人,望著清雅跪的都失去了知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便連忙上去攙扶著,在國妃面前擺樣子。

  “大王,大王!”她一兩聲呼喚,喚起了正在打盹的完顏雍。

  他聽聞聲音,直接貼著羅襪下地,來到前廳,迷迷糊糊的尋找著一方交椅坐下。

  他抬頭間,只瞧了妻子扶著腰走進,步入門檻時差點摔倒,便順手連忙扶住了門。

  他焦急的上前扶住她,挽住她漸漸隆起的小腹,十指與她緊扣起。

  “慢點,璇兒,來,你如此晚來找孤王,是所為何事?”他問。

  “罷了,先進內室來,外頭冷的很,別凍壞了身子!”

  他正要將妻子攙扶入屏風內,卻不經意瞧見了清雅漸近的身影。她雙腿打著顫,一張小臉被凍的通紅,那寸烏發上,零散漂落著幾瓣落芳,素衣披風垂下,毛領之上,一雙眉眼未施粉黛,未有朱唇依舊珠玉飽滿,色澤潤亮。

  他只覺詫異:“清雅,你怎的來了!”

  他忽而又放下那扶著妻子腰圍的雙手,慢行于交椅坐下,目光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許是他還傷心著。

  “翠荷不見了!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未見到,”銘璇先一步回答。

  “什么,是何時的事情?”完顏雍驚愕。

  清雅便直立于廳堂,瞧著完顏雍那不改的面色,便生了些思考。這樣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卻表現的異常泰然,引的她更確定這其中的陰謀。

  她被情緒沖昏了頭腦,一股腦說了好多,愈發扭不住內心的情緒。

  “是何時的事兒,大王不應當是最清楚嗎?大王若是對我今日此行有任何不滿,便直接了當懲處了我,何必拿翠荷開刀,大王便以為如此,我便會留嗎?”

  她的一通話,說的他是云里霧里,一頭霧水。他靠于椅背子上,不斷思量著,亦是不知如何答復。

  “在你眼中,孤王便是這種不擇手段的人兒嗎?”他直盯著她兩雙無半點漣漪的眸子,滿腹失望。

  “大王如今還要遮掩著什么?我自入國府,兩次險境,不都是大王一手造成的嗎?”

  “清雅你在說什么?”

  銘璇連忙過來將她拉走,她卻輕撇下嫂子的玉指,立于廳堂與完顏雍相望。

  “我媒家是大王,所以大王便要隨意侮辱我,我便如魚肉何異,我不喜遮遮掩掩的作派,請大王將翠荷放了,我便任憑大王處置便可。”

  她直直的身姿,悄然叩首于前,簾動下,寒風刺入骨,吹的她渾身發抖。

  “孤王今日未曾見過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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