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383章 ...
  打開全塘翻到有點起毛邊的《道德經》,縈芯看到開篇第一句就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縈芯終于明白了晚飯時全塘突然生氣的原因:

  當初舉辦拜師禮時,全塘就賜給縈芯一本《道德經》。但凡她翻開過一次,也不能當著全塘的面兒賣弄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了。

  “一字之差而已,老狐貍真是小心眼兒……”

  阿甜將室內的燈盞都給小娘子搬了過來,聽她嘟嘟囔囔的埋怨,便勸道:“是不是全錄公一時也回不來,不然小娘子躺在阿甜腿上睡一會兒吧。”

  “唉……且還有得忙呢,哪里能睡。”說是這么說,縈芯倒真不把自己當全府的客人,果真一邊享受著阿甜軟軟的“膝枕”,一邊聽阿甜一字一頓的給她念全塘的書。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恒無,欲以觀其眇(miǎo);恒有,欲以觀其徼(jiào)。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①

  縈芯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她捧著的《道德經》背面密密麻麻的《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聽著聽著,突然驚奇的問:“阿甜?怎地你的斷句都是對的。什么時候學的?”

  阿甜放下書卷,靦腆一笑:“就是每次伺候小娘子上課的時候,阿甜仔細聽著,慢慢就有一點明白了。”

  縈芯頭一次發現阿甜有向學的心思,“阿甜喜歡學這些嗎?”

  阿甜放下經書怏怏的道:“不喜歡。阿甜就是怕以后再也聽不懂小娘子說的話……”

  原來,縈芯大步朝前走的時候,身后一直有一個竭盡全力想要在身邊的阿甜。

  會心一笑,縈芯寬慰道:“阿甜不喜歡可以不用費這些心力,阿甜本身就很好。”

  輕輕撫慰小娘子光潔的額頭,阿甜看著小娘子眼下的青黑,心疼得不行,“可是阿甜覺得小娘子好累啊……自大娘子去了,小娘子就一直撐著家里……好容易家主有了官身,郎君也娶了少君,核該小娘子享享清福了,卻要嫁人了。

  嫁便嫁吧。女娘都是要嫁人的。以小娘子的人品才干,在哪家都能過得好的……可……”

  阿甜說著,喉頭哽咽了下。

  自李家搬到周圍全是大家族的大宅子后,平日里參宴、走動的時候,阿甜也聽說了嫁入深宅大院兒里的女娘多有苦難。

  可阿甜以為,小娘子嫁到都城來,至多斗斗君姑、養養孩子……憑小娘子的能為,還不都是手拿把攥。顧氏好歹是個侯府,肯定比靠著小娘子賺下的金子才能買到官位的家主還能給小娘子蔭蔽……

  “可如今阿甜覺著……小娘子怎么比當初咱們家什么也沒有的時候還累啊……偏小娘子把阿月、阿糖都派出去了,只留個什么用也沒有的阿甜……”

  “阿甜怎么沒有用呢?我最信任阿甜了。”不想讓阿甜掉金豆子,縈芯一派輕松的道:“從來我也只是動動腦、張張嘴,吃苦受累的事情不都是別人去辦么。何況若是今夜順利過了,以后我還能更松泛。”

  阿甜卻知道今夜不會真如小娘子說的那樣輕松,不然她們主仆二人為何要在全府枯等。

  她噘著嘴把全塘視若珍寶的《道德經》一卷,往遠處一扔,“小娘子慣會哄我。小娘子都已經給全錄公出了計謀,他還要困著小娘子在全府讀這狗屁不通的經書。全錄公總不如家主信任小娘子,不然何苦讓小娘子這樣艱難騰挪?咱們在費縣,小娘子想救多少人就能救多少人,又不花他全氏的錢!”

  下意識的捏著阿甜肉軟的掌心,縈芯簡單給阿甜解釋了下全塘的表面意思,“這倒是阿甜錯怪師父了。他不是把我扣下來,他是怕今夜時局變化太快,顧此失彼,讓我在全府居中調動。”

  另外,這恐怕也是全塘第一次嘗試徹底松開鉗制,看看任縈芯在一些細節上作手腳,達成她自己目標的時候,是否能控制自己不要過界的意思。

  阿甜依舊噘嘴,“反正全錄公是不如家主可以放任小娘子任意施為的。”

  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縈芯笑問:“阿甜,你說,當初要是我拒了顧氏的求娶,隨便招個贅,或者剃了頭發去做比丘尼,阿耶會放任我么?”

  不必細思,阿甜就點點頭:“不管小娘子怎么選,家主肯定都會答應的。”

  “為什么呢?”稍微改變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縈芯追問道。

  因為疼愛唯一的女兒?

  因為小娘子為李氏掙下了一份偌大家業?

  因為小娘子沒有出過錯?

  ……

  阿甜張張嘴,又覺得心中的答案總缺一線,便低頭問:“為什么啊?”

  “因為整個李氏,除了阿耶自己,他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幫著他。”

  整個李氏,主枝里只有三人,除了李清和縈芯,李藿幾乎是縈芯“教養”大的;分宗都巴望著能從宗女手里漏出點,好給自家攢些家業;就是一直跟在李清身邊的近侍,包括已經去了的阿登、阿誠,不是曾家的陪嫁,就是縈芯捏著賣身契的人。

  只要李清不想讓女兒“不嫁”的事情發展到驚天駭俗,他就是要行家法震懾縈芯,恐怕也只能自己舉著板子上。

  可縈芯周圍的人,哪個能讓李清的板子挨到小娘子一根汗毛?

  細思幾息,阿甜吶吶的問:“那……那以后,小娘子在廣固要是想同在費縣時一樣松散,是要把全錄公身邊的人都變成小娘子的人么?”

  “那多麻煩,”縈芯把玩著阿甜肉乎乎的小手,“再說,我也不能在師父身邊再磨個十年功。”

  縈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以春風化雨的手法,徹底架空了阿耶和阿兄的呢?

  從發現阿耶身上那跟阿翁一脈相承的“沒成算”的時候?

  從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異母阿兄的時候?

  亦或是更早,從她徹底認清自己已經“回不去了”的現實的時候……

  可是,被“奪取”父權的李清和兄權的李藿,哪怕讓他們重活一次,怕也不會更改自己被縈芯牽著鼻子走的命途。

  “那要怎么辦呢?”阿甜追問道。

  蓋在兔毛披風里的小腳丫一動一動,縈芯笑而不語。

  “嘿呀,小娘子就告訴阿甜吧。這怎地就說一半兒呢!”

  任阿甜如何哈癢、央告的追問,縈芯也只一句:“且看今晚過后吧。”

  她主仆二人還有心情在全塘家嘻哈笑鬧,全塘快五十歲的人了,大雪夜里還得親自出門為小徒弟的計謀驅使,給無名有份的大徒弟奔走。

  “唉……”勞累了一天的全塘抱著手爐,靠在馬車的車廂上,在張戴家的巷子外等顧毗的消息。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受制于人。

  全塘今日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于權斗方面不如自己小徒弟的宿慧。

  小徒弟當初謀得李氏家權用的是潤物無聲的手段、欲取先予的陽謀,今日推百官替陛下從太上皇手中奪權,竟然是效仿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變招!

  與轄制她的“權欲”相比,眼下和平結束二帝相爭的局面,讓大吳只有一個聲音才是重中之重!全塘必須為了小徒弟的計謀可以實現拼盡全力!

  而這,便是她脫離全塘控制的又一個陽謀!

  創立察事司……

  三法并行平并州三郡民亂……

  光是時局、實務兩項都是舉世難尋的能為不算,這一次可以攪動大吳整個朝堂的權謀,又將小徒弟己身化為一把“金錐”。

  錐處囊中,其末立現。

  若今夜他們所謀之事大成,他全塘又不會向陛下瞞報她的功勞,只靠師長的經驗和權位,全塘已經攔不住她要冒頭了。

  幾乎是赤身上陣與太上皇爭奪權柄的陛下,勢必會將這把“金錐”的錐柄握到自己手中……

  所謂陽謀,正是讓所有局中人看見局面、清楚局勢走向,卻沒有脫身之法,只能踏入局中,順勢而為。

  身為啟動這個局勢、運轉這個局勢的核心,全塘哪怕知道連自己都在小徒弟的算計之中,也得只能入局。

  心甘情愿入局的全塘等在車中,細思如何將后面的細節捋順,偶爾拿如何繼續按著小徒弟不要落下學業轉換腦子。

  不過一時,有踩雪聲靠近,全塘撩起車窗簾一看,一個身穿破衣爛衫的女娘舉著察事司的腰牌朝著他無聲行禮。

  依稀看見女娘手腕上還有綁縛的痕跡,全塘心道:小狐貍調教出來的顧侯做事也越發滴水不漏了。

  他敲敲車廂,一隊人便往張戴家后門走去。

  全塘進了張戴家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張戴便親自帶著親兵快馬奔向羽林衛所。

  等在張府的全塘捧著釅(yàn)茶,靜靜吐納。

  到底要不要按照小徒弟的謀劃執行,全塘作為臣子是不能替陛下做主的……

  與早早就知道花費十數年水磨工夫掙脫父權的縈芯不同,孫釗沒有這個先覺,更何況孫釗受到的轄制,寫作父權念做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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