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的院落內,一道魂魄飄然出現,漸漸接近地面,似要散于人間,沉入九幽。

  魂魄自是那已被分尸的肥胖中年人。

  不過這道虛淡魂影,比之他的肉身倒反而正常了許多;

  四肢健全,且肢體沒有扭曲蜷縮之感。

  也不知他生前經歷了什么,肉身才會變成那個詭異模樣。

  自然,許游也沒什么興趣去探究這件事。

  他此刻想著的,是自己那正經的超度儀式還沒開始,這魂魄已然要入了陰間。

  若是真讓此魂就這樣入了九幽,自己剛說的‘聊表歉意’,豈不成了空口之言?

  這怎么行?

  念及此處,許游抬手掐訣,無聲誦起拘魂之咒:

  “魂兮歸引,不受陰蝕。”

  一股靈氣自他周身流轉而出,化作圓環將魂魄拘禁。

  由此,魂魄停在了空中,不再下沉。

  ‘這才對嘛...’許游目露欣慰,袖口中四只草人忽而飄出落于地面,化作常人大小。

  又一陣熒光在院落中閃過,卻見四個‘二當家’靜靜站著。

  桃夭一臉新奇的看著,小聲道:“哥哥長大了,果然可以控制情緒呢!

  “這次只砍了十幾刀,嗯...控制的挺好的;

  “要是再像小時候一樣,把人剁成幾十塊,那就不太好了哦,怪嚇人哩。”

  桃夭仍然記得幾年前,她跟許游兩人在桃花鎮外玩耍時,遭遇了一個過路的匪徒。

  那一天,匪徒看著如瓷娃娃一般的桃夭,想著將這女娃子帶走賣個好價錢,他舉刀威脅著兄妹二人,沒成想被許游一臉興奮的搶過刀;

  將匪徒砍成了一地的碎肉。

  那是桃夭第一次見到如同瘋了一般嗜血的許游,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那之后,她便一直擔憂著,自己哥哥會不會再發瘋。

  好在上一次虎頭寨之行,自己哥哥就控制的挺好的,這一次也是。

  桃夭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此時,許游抬手一抹,四個樂器憑空出現,被‘二當家’們分了去。

  下一刻,‘二當家’們舉止優雅的操弄起樂器,開始吹拉彈唱;

  往生咒與哀樂交融,在院落內悠悠響起。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的超度儀式,比上次要行云流水的多;

  顯得莊重,且很是專業。

  氛圍就很棒。

  瘦一些的那個中年人早已被許游的兇殘,以及這神異一幕驚住,跌在地上連連退到了墻角;

  他瞳孔劇烈收縮著,兩條扭曲的腿胡亂蹬著,身子緊貼墻壁,恨不得一下子將墻給震塌;

  好遠離這座院落,遠離那個滿身血跡的少年。

  他孱弱的體魄自然沒有那么大的力量。

  所以他只能哆嗦著身體,緊貼著墻角,祈禱著許游忘記自己的存在;

  只是事與愿違。

  此時此刻,瘦子瞳孔之中許游的身影,已轉身正對著他。

  兩人的眼神對在了一處,許游臉上又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瘦子卻被嚇得呼吸一窒,心頭狠狠一跳。

  一股涼意彌漫他的全身,身體如墜入了冰窟。

  “兄臺,是這樣的,我有問題想問問你。”許游輕聲說著,向著瘦子走了過去。

  到了這人身邊,許游蹲下身,慢慢道:“不知這北戴鎮可有一個教書的老先生?”

  他笑容和善,可因那一臉的血點存在,搖晃的燈火映照之下,笑容便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瘦子被嚇得不敢動彈了,亦不敢出聲,若泥雕一樣挺在那兒,冷汗早已經浸濕了他破舊的衣裳。

  一股血腥味在院落內飄蕩著,與那煮肉香味合在了一處,越發顯得味道奇特。

  許游等了須臾,見瘦子還不說話,便又道:“就是一個老人家,約莫六十余歲,應該是個姓張的夫子,他有一個學生,叫做黃向東,三年前離開了北戴鎮。

  “兄臺,你可知道?”

  瘦子哆哆嗦嗦的開口,“我...知...知...”

  勉強說了三個字,又因牙關打顫的厲害,嘴里便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了。

  許游有些無奈,本想起身不去管這人,心里又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于是恍然道:

  “啊哈!瞧瞧我這腦子,差點把你做的事給忘了。

  “兄臺,你剛剛是不是也想對我們動手來著?

  “比如說,想殺了我們?說實話哦,不可以撒謊的。”

  許游突然來這么一句,把瘦子嚇個半死,想到胖子的結局,瘦子連連搖頭,連珠炮般說道:

  “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為他真的煮了肉!我真的沒想等他殺了你之后,再去抓了那個小女孩!

  “我也沒想過,要殺了小丫頭,再把她剁成一塊一塊,送給那個女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要相信我啊!我是個好人啊!我怎么可能騙你呢?!”

  瘦子一臉認真,表情堆滿了誠懇。

  許游愣了好一會,轉而目露贊賞的看著他,輕聲道:“兄臺...你這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令在下佩服。

  “咦,你這不是挺能說會道的么?怎么剛剛一句話都說不了?

  “不如這樣,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給你一個痛快。

  “你要是再結結巴巴...我會一刀一刀,慢慢的,輕輕的砍死你。

  “對了...你放心,我動手很有分寸,砍你的時候,一定會讓你疼的生不如死。”

  瘦子剛擺出的神色立馬垮了下去,轉眼間涕泗橫流,連聲求饒道:“你相信我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什么也沒干!我都沒想惹你!我是個好人!”

  看著眼前瘦子那表情豐富的面容,許游笑道:“我不信。”

  說著,抓起刀放到了他喉嚨邊,輕輕抹了一下。

  瘦子立馬感覺到一股刺痛,還似乎有液體自喉嚨處滑落的感覺。

  估摸著是紅色的。

  剎那間,他瞪大了雙眼,停止了哀嚎,再次變作木雕一般,一股腥臊味自他襠部傳出。

  “回答問題。”許游再次問道:“教書的張夫子,在哪里?我的耐心有時候挺差的。”

  瘦子沉默了片刻,已經面若死灰,腦子里面想到胖子的下場,那凄厲的哀嚎聲似乎又在他耳邊回蕩;

  眼前的少年不是他能反抗的,今天橫豎都是一死,他又沒膽氣去拼命;

  瘦子終于認命。

  他喃喃道:“黃向東我知道...是個讀書人...那個張夫子是他的先生...

  “張夫子三年前死了,就在黃向東離開鎮子幾個月后...”

  這時,瘦子腦海內忽然出現了那道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

  又想到了什么回憶,勾起了他內心的某些情緒,于是他的目中露出瘋狂與憤怒,似忘記了許游的存在,忘記了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刀;

  瘦子厲聲道:“那個張夫子就是被我們殺了!哈哈哈!該死的東西!

  “他居然想阻止我們得到那個女人!他真該死!死得好!我們把他剁成了肉醬!

  “就在那棵最大的柳樹下,哈哈哈!我也砍了三刀!誰讓他多管閑事!還想救那個女人?!老東西!死得好啊!

  “她是我的!我的!”

  聽著他的話,許游想到了扇面上的題字,又回憶起書生黃向東說起自己老師的時候,那魂影面龐上,有發自內心的敬愛之意;

  許游輕輕嘆了口氣,輕聲道:“這樣啊。”

  咔嚓!!

  寒芒閃逝間,有人頭落地;

  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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