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風縮在人群外圍,望著與她一般年紀的人紅著眼互相刺出索命兇器。
他們瘋了般從喉嚨里擠出刺耳的聲音,鮮血揮灑在稚嫩面龐上,染紅了一件件小小的衣服;
血液太重,把這些孩子壓的站不起身,不得不癱倒在地上,于癲狂中喪命。
年紀小些,則心智未全,便更抵不住靈物侵擾。
他們死之前大抵會恢復清明,流下害怕的淚水;
晶瑩的淚與血一同落在泥土里,滋潤著春日初生的青草。
“殺了你!”一人被砍的喪失了行動能力,費力舉著匕首,在地上拖著腿向洛青風爬去;
一邊爬,一邊淌著血。
他爬到半路,就被一個滿眼通紅的人一匕首要了命。
這男孩于死前恢復了心智,血絲遍布的眼睛彌漫起了恐懼;
他不想死。
他抱著活命的想法,成了一堆爛泥。
丹鳳眼倒映著血色光景,小姑娘顫著身子握緊匕首,喃喃道:“為什么?”
這時候,一個女孩向她撲來,匕首滴著刺目的血。
她仍未長開的五官猙獰扭曲著,一道血痕將面容劃成涇渭分明的兩半。
“去死吧!”女孩張口厲呼,傷痕的血流進了嘴里,把潔白的牙齒染紅。
匕首已經抬起。
倏!!
女孩停下了揮舞的動作,低頭看向心口插著的匕首,一雙眼睛露出茫然的光,絕望道:
“呃...呃...好疼...我要死了么...”
洛青風閉著眼拔出匕首,看著搖晃中倒下的女孩,一滴淚從她眼角滑了出來。
不殺,就會被殺,別無選擇。
只是迷茫、難受的情緒如同山洪暴發,淹沒了青衣小姑娘整個心田。
她又看向這片人間地獄,丹鳳眼滋生起血絲,卻沒有如同他人一般發瘋發狂;
洛青風艱難守著清明的靈臺,縮在一角看著血色地獄,不主動出手,卻也在自衛時殺了好些人。
“這小丫頭資質不低,意志堅定,很好。”黑云上的陳三秋臉上露出滿足笑容,仿佛慈祥的老爺爺說著贊賞的話。
分成兩處的鮮活生命倒下了越發多,那地上兩處血泊彌漫開,于中間點交融在了一處,百里秋辭叼著狗尾巴草,對這一切似漠不關心;
她呼吸著濃烈的血腥味,神色更為冷漠,眼底的瘋狂時隱時現;
其之極端,仿佛可以吞沒一切。
時間緩緩流逝,殺戮舞劇來到了最末篇章,在兩處場地一共只剩三人存活后迎來謝幕。
洛青風蹲著身子,環視滿地尸體,那殷紅的色彩沖擊進眼眸,意識若舟船行在波濤洶涌的血海中;
舟船飄飄搖搖,把以往的人生觀晃的粉碎。
她喃喃說:“為什么?”
江湖哪去了?
自己不是應該一早醒來后,先耍兩套樹枝劍法么?
在那闖蕩江湖的歲月里,洛青風耍樹枝時會羨慕的看著哥哥,因為他耍的更好些;
小姑娘便在晨光里跟著學,跟著練;
越來越厲害哩!
等出了門,兩個少俠除暴安良,趕著狗跑,驅著大鵝,好不威風;
只是路上要小心些大光頭;
他可兇可兇!
自個劍法還沒練好,暫時應該打不過這個惡霸,所以才不是害怕他呢;
哥哥說,這是戰略性撤退,不丟人,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
小姑娘就尋思著,等劍法大成,一定要打他滿頭的包!
每想到這里,她就會暗暗辯解,自己可不是暴力狂,身為女俠除暴安良責無旁貸呢;
誒;
就是劍法什么時候才能大成呀?
想到這里就有點煩哦。
等躲過了大光頭,就能在河邊偶爾看到陳二大哥哥,他總是溫和對我笑;
跟陽光一樣燦爛呢。
嬸嬸幾乎天天早上都在河邊洗衣服,每每看到我們,笑的可開心呢。
可能是因為青風很乖,哥哥很瀟灑,嬸嬸喜歡我們哩!
對了,那個酒劍山莊掌門人,老喜歡摸著我的小腦袋,說起不那么江湖的事;
家里吃的夠不夠呀之類的;
不江湖,但是很溫暖呀。
這個闖蕩江湖的小姑娘最喜歡去的地方,是那座錦繡橋;
因為,那里不僅風景很漂亮,重要的是...
她在那里踏入了江湖。
江湖好有趣!
但是眼前...
眼前的這些...
洛青風身上濺滿了血,喃喃自語,“為什么?”
“青風!嗚嗚...太好了!我們都活著!”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把小姑娘緊緊抱住。
洛青風抬頭看向他,茫然道:“哥哥...江湖呢?”
血污滿面的司馬信怔了怔,苦澀道:“回不去江湖了,青風...我們回不去了...”
但他轉眼意識到自己不能這么說,便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跟你開玩笑呢,等以后你再大一些,哥哥給你買一匹白馬,咱們騎著馬,才算闖蕩江湖呢...
“青風啊...不怕,哥哥在。”
“這樣啊...”洛青風抿著唇,淚不停落。
此時此刻,百余個被四神教之修帶回的孩子,除了四人之外,其余的;
皆死盡。
那片黑云散去,灰衣老者雙腳沾地,看著血泊中的三人,再看向那個一臉漠然的小女孩;
那一地死尸形成的刺鼻味道似讓他神清氣爽,嘴角勾出滿足的笑;
陳三秋仿佛又成了慈祥的長者,親切道:
“都是好孩子,等我抽了命魂,就教你們修行法。”
陽光照射著衣裳上的血,無聲息間帶來了溫暖;
只是陽光再暖,心間亦是寒。
自這一天起,少年與小姑娘的江湖;
破碎了。
......
錦繡橋上行人依舊不斷,太陰星高懸天幕,夜風拂過,把石欄桿旁的二人內心思緒吹起又吹落;
入了水中月。
“許大人,請!”司馬信摩挲著石皮,淡笑道。
他的視線望向河道遠方,夜太深,樹與草便看不清,眼中所見,是洛陽城萬家燈火。
司馬信舉起酒壇,邀月共飲,視線恍惚間,似見到了一個臟兮兮的小姑娘,睜著干凈的丹鳳眼,站在他所站之地,看向繽紛的河道景色;
然后她閉上眼,努力張開雙臂,擁抱住了風。
許游輕輕吸了吸氣,微笑舉起酒壇飲了一大口,道:
“案犯王某,不要死在別人手里,等本官懲處了主犯,再把你抓捕歸案。”
“許大人,你也別死在他們手里,那兩拳的仇我可沒忘,遲早要你雙倍還回來!”司馬信哈哈笑道。
等酒喝干凈后,許游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停住,輕聲道:“那一天,會覺得人間無趣么?”
“有趣的很!”司馬信笑個不停,仿佛很開心。他很久沒這么開心了;
就是笑容好像有點難看,跟哭一樣。
“這樣啊。”許游點點頭,走下了錦繡橋。
司馬信在欄桿旁靜立了許久,于夜色下來到了西城一處幾乎要倒的破籬笆院,看著一地的雜草,他走了幾步后微微怔住,繼而彎腰撿起了一節樹枝;
兩尺余長,頗為筆直。
不再是少年的他握住樹枝,將之抖了個圈,輕聲道:
“青風啊,哥哥帶你闖蕩江湖去。”
年少時也曾手拿樹枝,幻想自己是那劍術高手;
欲與劍仙試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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