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錦繡橋,深夜時回返到家,許游一刻不綴,盤膝打坐修行雷法。
隨著電弧閃耀出現,許游吐納靈氣間念頭一起,“呲啦”聲傳開,足足五道電弧轟入肉身,沖擊四肢百骸、人體靈竅。
淬體,鍛脈。
過程中痛苦雖比往常減輕,但依舊強烈。
到了第二天清晨,許游從大汗淋漓的狀態睜開雙眼,瞳孔內有微弱藍芒閃過。
他收拾一番,出門喊上王琉璃吃了頓早飯,隨后去往南城開始工作。
等到中午工作結束,離開雅雪茶館時的許游,總是被某狗腿殷勤送到門外,開啟舒適的逛街生活;
當然,長久以來養成的節省習慣,讓如今已經不怎么缺錢的許游仍然篤行少花錢的原則;
所以,逛街真的就只是逛街。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東海行的計劃越來越近,許游期間去了趟劉氏總鋪,見到了采集江潮回來的李程;
閑談中知曉了下一次出航,是之后立冬節氣的那幾天。
李程與許游商定,在出行前要請他與王琉璃二人喝酒;
對此,許游欣然應允。
而隨著時間過去,他的錢包也因幾次分成、一次月酬發放變得很是飽滿;
身上擁有黃金的到了四百零二兩——若非又托靈游雀寄了一封信的話,黃金還要再多一兩;
如此資產,讓許游甚至覺得有些不真實——這樣的不真實之感,他希望一直都有。
轉眼;
已到立冬前一天。
洛陽的清晨冷意彌漫,太陽星再不能帶來多少溫暖,百姓們穿起厚實的衣裳,在朝霞中呵氣如霧。
抬頭可見,云層已在堆疊,身軀可感,北風已然凜冽。
一場雪,眼見就要落下。
洛陽地界的秋黃皆凋零殆盡,城里的樹木大抵一片光禿。
很冷。
這天早上,許游出了廳堂站到院落中的第一感覺便只有這兩個字。
他是三境修士,體魄強健其實并不畏懼尋常之寒,但來自生靈本能中對冬天的感觸,依然讓他感受到了冷意;
同時會有些感慨:地處北境的洛陽城,入冬之節點,比南方要早許多。
篤,篤。
伴隨敲門聲,周璐清脆的嗓音一同傳入:
“許木!開門啦!”
許游上前將門打開,便看到穿著厚實衣裳的周璐雙手拿著簸箕,里面裝著滿滿的木炭。
姑娘的衣裳,仍是藍色。
“喏,王夫人讓我給你送點這個,天寒地凍,木炭可以取暖!”周璐笑瞇瞇道。
她衣服雖厚實,臉頰卻免不了被凍的有些發紅,看著平添幾分可愛。
“多謝了,還麻煩你跑過來。”許游感激不已。
“別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周璐本想跳進院門,但怕弄灑了木炭,就只好乖乖走進,撿了一半左右仔細放在庭院角落,隨后道:
“剩下的給王琉璃,王夫人說這叫一碗水端平。
“我跟你講,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笑的可開心了,但我都不知道她為什么笑,有點奇怪嘞!”
許游輕聲道:“也許是想到什么有趣事吧。”
周璐放下簸箕對他做了個鬼臉,又拿起出門到了隔壁庭院,抬手敲門。
沒一會看著精神飽滿的藥師便將門打開,手拿折扇輕搖慢晃,于眨眼間仰起頭找準角度,讓微弱的陽光灑在臉龐上。
“早啊,周姑娘,幾日不見,太過想我所以忍不住來見我了?呵呵...我都懂。”藥師一口洛陽上流腔調。
周璐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入庭院,“嘩啦啦”把木炭倒在角落,再跳著步走出,到了門外,磨牙道:
“王琉璃!不準這樣說話!我真的生氣了!”
“看,又害羞了。”藥師置若罔聞,閉著眼睛陷入幻想的世界;
他自己首先被感動,在那里輕輕搖頭。
周璐:“......”
許游:“......”
最后少年琴師想著打破尷尬氛圍,說道:“一同去吃早飯吧?我請。”
于是藥師睜開了雙眼,從自我感動中蘇醒,點頭答應道:“好,許兄豁達!”
三人走在路上,周璐心情沒一會就變好了,笑著說:
“明天立冬,我一早就去拜后土娘娘,往年都是這樣,拜神的人茫茫多,我可要一早就趕過去呢,可以少排隊。”
她心里默默說:“我已經拜了這么多次,爹娘他們...應該輪回了吧?”
王琉璃囑托道:“人多,要注意安全。”
“嗯,你要是每次都這么說話,我也不會生你氣。”周璐笑容不變。
許游看著他們,嘴角笑意沒有落下來過。
一頓熱騰騰的面,仍是四枚銅錢一碗,三人吃的很是滿足;
許游、王琉璃二人對著周璐告別,一同走往西城;
今日,赴李程之約。
到了中午時分,二人來到了李程家中,這個已經重獲新生的壯年人準備了一桌酒菜,用了他不少錢財;
幸運的是,劉公子知道他要宴請恩人,極為大方的給了一壇東海潮。
桌上的菜談不上多么豐盛,但看著這些用心做好的菜肴,極慰人心。
酒桌上,李程打開東海潮的泥封,給許游、王琉璃二人添滿,自己則只倒了淺淺的一點。
他笑著說:“我不擅喝酒,兩位先生多喝些,我陪著就好了。”
王琉璃拿過酒壇給他添滿了酒水,笑道:“可沒有這個道理。”
藥師知道,李程愛喝酒;
只是這一年,他應當未曾喝過一滴酒。
這時,李程看著倒好的酒水,微不可察抽了抽鼻子,與兩位他敬重的先生共同舉起碗,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
過程中,他飲下了兩滴淚水。
這一碗酒,在場三人喝的...極其暢快!
這一頓飯,讓李程心中之愿得以達成。
他默默說道:“娘,孩兒成人了。”
到了下午時分,三人各自告辭。
李程要去東城外江中停泊的大船上,王琉璃是要回鋪子收拾,許游如今又到休假期,喝了酒便沒了閑逛心思,準備回家看書。
告別了李程,藥師道:“鋪子收拾完了,我得回東城幾日,明天立冬,皇城有祛疾儺舞,丹紫教在之后會有祭祖師儀式,身為丹紫山長老最好在場;
“許兄你可知,每次出席這些,我都會戴上面具,人家便認不出我,免了許多麻煩,呵呵。”
許游點頭道:“那就過幾天再見。”
兩人分別,許游向北城方向慢慢走去,同時腦海里思索著一些事。
‘九難前三難聲勢頗大,中間三難與之相比則低調了許多,蝎子、蜘蛛、蚱蜢...
‘此三難聲勢雖小,卻也見到邸報記載;
‘后三難到現在都毫無消息,司馬信也不知曉...是還沒開始?或者聲勢小到無人在意?
‘取悅神靈的儀式...怎么個取悅法?
‘最好是儀式出了紕漏,不要成功的好。’
走在路上,許游停下思索,回望李程家那座破落庭院,輕聲道:
“立冬按我那里的習俗,該祭拜先人的,各地各風俗,洛陽倒是不太一樣;
“嗯,明日我也無事,去祭拜老嬸子罷。”
許游搖搖頭,漫步于碎石爛泥。
......
夜。
百里秋辭靜坐破敗不堪的庭院中央,望著廳堂那兩扇已經風化的門扉怔怔出神。
她在寒風中盤坐一夜,天將明之時,一片雪花落在肩頭;
百里秋辭抬頭凝視。
一片又一片雪花自天穹落下,遮住了她的眼。
黑衣姑娘站起身,精致短靴踩在干硬泥土上,又忽然跪拜下來。
她輕聲說:
“阿爹,我百里一族的前塵舊事...今日...
“該了結了。
“我百里秋辭...”
她聲音停下,似想起了往事,低垂的面龐滑落兩滴淚珠。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這姑娘身后,柔和的嗓音輕輕響起:
“決定了?”
百里秋辭抬起頭看著廳堂,看著廳堂內叢生的雜草。
她不帶溫度的聲音,回蕩開去:
“無怨無悔。”
“呵呵...”那身影輕笑一聲,如被擦拭般消失不見。
百里秋辭站起身,眼神尋了一圈,沒能看到狗尾巴草;
皆凍死了。
她微微怔了怔,轉身出了庭院,站在街道中看向旁邊一座庭院,它的主人,不再是那個待人熱情、很愛聊天的早餐鋪老板。
雪,越來越大;
隨著風,鋪遍洛陽城;
洛陽,越來越冷。
百里秋辭一雙漆黑的眼比雪更寒,她邁出腳步,銀色耳環微晃,潔白的雪將腳印遮蓋;
于這晨光初至時,一位黑衣姑娘伴著風雪,越走...
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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