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畢也沒有責怪的意思,閑聊般說道:
“果然是有‘前科’的,馬堅院長想要取消‘國家隊一省一人’的規定,也有那小子的原因吧?”
這年頭,真沒什么學生有這樣的勇氣。
當然,池遠也是仗著自己是化學第一,再加上馬堅是恩師,才敢‘如此囂張’。
關于這件事,還是傅成閑談的時候跟他們倆說的。
而此時左畢提出來,也有一種敲打的意思。
陸明會意,立刻說道:
“他也不是那種亂來的人,我看人一向很準。”
很準嗎?
左畢淡淡地笑了笑,隨口問了一句:
“要是我們隊里要搞事情,那你覺得他會參與進來嗎?”
面對這個問題,陸明卻不能立刻給出答案。
回想起剛才房間內爆發的聲音,那一聲聲‘領袖’他們可是隔著門都聽清楚了。
以他對池遠的了解……
陸明心里毫不猶豫地下了一個【決定】,一臉嚴肅地保證道:
“你放心,我會看好他的。”
左畢叼著煙,同樣一臉認真地對陸明強調道:
“要是鬧事,我也不會心軟的。我是領隊,對帝都的榮譽負責是首要!”
出來參加國家級的比賽,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個人。
個人行為也必然與整個團體掛鉤。
陸明也很清楚。
“我明白了。”
“那就好,你早點叫他們回自己房間吧,一直在你房間討論也不是個事。”
左畢用手撐住窗臺,站直身體提醒道。
“也是,吵到其他老師休息也不行。”
盡管每個老師的房間挨得都挺遠,但陸明還是有些擔心。
其他老師休息?
大概也沒辦法休息吧。
左畢搖了搖頭。他可不覺得,對排名有意見的,就只有他們帝都隊。
“你看著辦吧,我回自己房間了,你早點休息。”
“師哥,你也是。”
本來以為今晚的對話就在這里結束了,都走出好幾步的左畢,卻突然回了頭。
看到還待在窗臺邊,叼著最后一根煙糖,吹著冷風、盯著夜空的陸明,他忍不住開口了:
“小陸,多笑笑吧,在我面前。”
自從他這個師弟退出項目組后,直至再次見面,他都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笑容。
明明是一直是愛笑的人,這笑容在他面前就沒了。
陸明轉過身,一臉懵。
剛才的話他沒聽清楚。
“剛才你說了什么嗎?”
沒聽到啊……
左畢笑著重新說道:
“我是說,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處理事情成熟點,別讓我這個師哥忍不住說教,你也不愛聽是不是?”
“我明白了。”陸明還是這一句話。
“……那,晚安。”
時隔多年,師兄弟的對話是以互道晚安結束的。
……
在陸明的房間里,池遠和喬英子作為理論最高分,負責為其他人解惑。
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陸明才回房間將所有人趕回去休息。
而通過這一次討論,池遠也知道他那一分是從哪里扣的了。
——還記得第二題那道國培題嗎?
沒錯,就錯在了那一道。
官方給出的答案,直接忽略了積余電荷。
這就是令人迷惑的一點。
畢竟,無論是在數學物理亦或者化學中,都不能隨便忽略某一條件或數據。
池遠在打算忽略計算前,就特別計算過積余電荷的偶極矩(體系偶極矩)。
它雖然很小,但它和偶極子卻是一個數量級。
在這種情況下,它作為相對偶極子的同階小量,嚴格上就不應當忽略其影響!
對于這點,標準答案卻直接選擇了忽略,沒有給出太多解釋。這應該算作是標準答案的一點錯誤。
不過,最終能不能撈分,還得看左畢和陸明的口才。
至于他們學生?該散就散,各自回房。
但回到自己房間,李浩源還是無法釋懷,忍不住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李浩源沉迷在自己的世界,第一時間聽到敲門聲、跑去開門的,反而是他的舍友。
“晚上好!”
門剛打開,一個眼鏡男瞪著眼睛,就從門縫里冒了出來。
好像是害怕門被突然關上,他還按住了門,嘴里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里有個事要找你們商量!”
“我……們?”
看著門外的陌生人,舍友猶豫地指了指自己,似乎在表達疑問。
“呃……”看清楚熱門,眼鏡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我們隊里的嗎?抱歉,我好像沒記全名字。”
這當然是緩解尷尬的借口。
隊里就14個人,他又不像李浩源或者池遠‘性格惡劣’,名字和臉還是會好好記住的。
但他面前的這張臉,的確很陌生。
舍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主動介紹道:
“我不是你們隊的。我是XX隊的,方正。”
話說間,他松開門,朝門外的人伸出了手,以示友好。
即使他已經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疏離和冷漠。
對方都有所表示了,眼鏡男也只能眼神古怪地伸出手握了握:
“魏子武,帝都隊的。”
互作友好后,方正主動說道:
“那你肯定是來找李浩源同學的吧,我幫你叫叫他。”
一邊說著,他一邊回到了客廳,拍了拍正在沙發上發呆的李浩源:
“你同學有找。”
李浩源回過神來,順著方正所指方向,轉頭往門口一看——
魏子武沖他抬了抬下巴。
“同學F?”李浩源皺著眉頭,下意識說了出來。
這個家伙怎么會來找他?
又不熟。
“同學F?不是魏子武嗎?”方正重復了一句,“外號?”
“可能是名字?”李浩源沉吟片刻后,用疑問的語氣答道。
方正:“……”
怎么可能有這么奇怪的名字!都說叫魏子武了。
沒等他吐槽出聲,李浩源就站起來朝門口走去,“那我先過去了。”
方正看著自己舍友和魏子武這個帝都隊的成員離開。
很快門就被緊緊地關上了。
自嘲地笑了笑,他收回視線,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一關上門,李浩源就發問了:
“同學F,有何貴干?”
聽到這個稱呼,魏子武的太陽穴都跳了跳,咬牙切齒地說道:
“同學F是在喊誰?”
“當然是你啊。”
李浩源用‘不是誰、還是誰’的眼神看著他。
在氣人這點上,他和池遠真算兄弟。一個更冷、更直接而已。
“魏子武啊、魏子武!什么同學F,我有名字!好好記住你隊友的名字啊!”魏子武忍無可忍。
“你多少名來著?”李浩源一臉淡然。
——嘿嘿,終于忍不住問他了嗎?
聽到這個,魏子武就忍不住得意地抱住了手臂:
“國集,全國21名!”
也就是他們帝都隊,第四個進入國集的嗎?
李浩源微微抬了抬眉毛,但嘴上快了一步:
“哦,挺不錯的,同學F。”
“……你特么!”魏子武有些抓狂,但想起正事,他還是強忍住了,“對了,你舍友怎么還是個XX隊的?”
“房間隨便分的。他們XX隊的成員人數是單數。”李浩源解釋了一句。
參賽學生是兩兩入住房間,而單數隊伍就意味著有一個肯定得單出來。
“嚇死我,我差點就說漏嘴了!”
魏子武加快了腳步,嘴里嘀咕著:
“這群XX隊進了國集的家伙,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反手就告老師。”
聞言,李浩源算是明白魏子武找他什么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但畢竟也和方正住了兩天,要是沒發生考試這檔子事,他對方正的印象還真很不錯。
想到這兒,他還是為自己的舍友說了一句:
“方正沒有進國集,他93名,只是個金牌。”
“不是國集?”
魏子武停頓了一會兒,“但他也是金牌!你瞧不起金牌,但想得的人多了去了。”
最終到決賽,金牌包括國集在內,也不過120個而已,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這也是多少競賽人想要的東西。
對此,李浩源不容置否,詢問道:
“同學F,說正事吧……”
“噓!”魏子武緊張地轉身,甚至沒注意到李浩源對自己的稱呼。
他看了看周圍——沒人,他才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門,小聲說道:
“進去再說。”
進入房間,魏子武的舍友正在等著。
“你真去請了?”
顯然,他很意外李浩源的到來。
魏子武點了點頭,在桌前正襟危坐,直入主題:
“我們打算搞個聯名信,向組委會表明我們的態度。”
直接表達對排名的質疑!他們學生也不是好忽悠的。
“你要加入嗎?”他看向李浩源。
對這一次決賽的全國第六,做出了邀請。
李浩源沉默著,黑框眼睛反著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為什么?”他問,“為什么你要搞聯名,目前還沒有證據。”
“沒證據?”
魏子武冷笑了一聲:
“你指望找到證據?可能存在,但你找不到的!再說了,你難道還真抱著希望——相信他們XX隊的成績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答案,李浩源心里也清楚。
“為什么是你先搞聯名?”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啊?”兩人有點懵。
李浩源也沒解釋,其實他心底有些不爽的。
這家伙居然比他先行動了,而他自己還在猶豫。
“所以你要加入嗎?”魏子武摸了摸鬢角。
“要,怎么不呢?”李浩源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痛快得,讓魏子武憋得有點難受。
想了那么多話,本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誰知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感覺……面前這家伙比他還果斷的樣子。
“那就這么定了。”魏子武看向自己的舍友,“你去把聯名信拿過去來,又會多一個名字了。”
很快,李浩源就拿到了聯名信。
上面,已經有了好幾個他們帝都隊的。不過,兩個女生還有他和池遠都還沒簽。
“筆。”
接過筆,他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魏子武很滿意,頓時信心爆棚。
要是前面的獲獎者都簽了,這封聯名信就能發揮最大作用了。
想到這,他就笑著跟李浩源說道:
“第六名也簽了,要不,你去問問池遠?你和他比較熟。”
聽到這個,李浩源猛然抬頭,面無表情:
“你知道聯名,哦不,留下個人信息的后果嗎?”
魏子武的舍友看了魏子武一眼,后者明顯愣住。
“不……就是一封聯名信嗎?”
好吧,他其實沒有仔細想過。
做出這一決定,七分是因為真的憤怒,三分是因為……沖動。
沒錯,就是沖動。
剛才在陸明的房間,有人懟了他一句——在老師們在場的時候,他也沒有勇氣像李浩源和池遠那樣,站起來。
就算他的憤怒一點也不比這兩人少,但他還是沒有膽子站出來,陳述自己的觀點、提出自己的質疑。
明明就連李浩源這個好好學生都站了起來。
這點上,他佩服李浩源。
同時,他有些看不起自己。
于是,沖動之下,就咬牙干了!
李浩源一看就知道這家伙就沒考慮過,所謂——不知者無畏。
“你留下了你的簽名,的確代表了你個人的行為和態度。”
“之前陸明老師他們就強調過,既然你表明了個人態度,與之對應的,你就需要做好擔責的準備。”
“什么樣的責?很簡單,老師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干了什么的事。”
“可能,他們就會一直記住你的名字和你干的事。”
“輕點的影響就是——會有老師反對你簽約。”
“他們害怕簽個‘不安分’分子,以后搞出什么事來殃及自己。所謂【禍害】。”
“重點嘛……這事就可能會跟你一輩子:”
“將來保研、讀博、導師選擇,更遠點,評職稱……很多時候,有心人就可以拿這事來做文章。”
“要是你以后又搞出什么事來。那不用我說了吧,對于一而再再而三搞事的人……你對慣犯什么看法?”
“都想躲遠點吧!免得牽連到自己。這就叫不受待見!”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很重,兩位聽眾心里咯噔一下,心都沉入了海底。
怕了吧?
李浩源將兩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說這話的時候,他也給自己強調了一遍。
真做了,就要徹底做好心理準備,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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