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僵硬而麻木，只有眼里還有洶涌的恨意在翻騰。
秦風微微凝眉，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在這個將靈骨奉為天賜的世界里，居然有人對靈骨的覺醒者恨之入骨，這本身就不尋常。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人么？
林泉生就更懵了，一個勁往秦風身后躲，人都快急哭了：“小哥，咱們話可不能這么說啊！覺醒靈骨又不是我的錯，這也不是我能選的啊……”
“你，就是罪孽。”可是少年像是聽不進去人話，直勾勾地盯著林泉生，黑漆漆的眼里滿是殺意。
“等一下。”在對方動手之前，秦風急忙伸手攔住：“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么會這么說？我們只是路過此地，你應該也看得出來他不是什么壞人……”
秦風瞥了林泉生一眼，補充了一句：“他也沒那個能力做壞人。”
林泉生腳下一個趔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風哥，你這話……”
雖然是在幫他，但未免太扎心了點。
秦風睨了他一眼，大有再廢話一句你就自己來說的意思，成功讓林泉生閉嘴了。
少年的目光這時落到了秦風身上，語氣死沉：“你只是凡人，為什么要和他一起？你難道不知道凡人和覺醒者在一起，只會大禍臨頭么？”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說，但我現在還沒有看到災禍臨頭。”秦風道。
少年抬手，指向了外面。
順著他的手看去，外面的那些“人”全都擠在門外，雙眼枯槁地盯著里面，瞳孔早就不聚焦了，看不到任何生息流動。
秦風即便沒見過鬼，現在也能看出來外面的那些根本不是人。
“你看到他們了么？他們原本生活在這里。”
少年話音落下，秦風和林泉生都是一怔。
原來外面那些鬼物，竟然都是這安福鎮的居民！
“一共兩萬人，全都死在了那場災難之中。”
秦風沉默了，林泉生也沉默了。
林泉生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那場災禍確實是由仙門帶來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還在努力為仙門聲辯：“但這也不能全怪我們啊，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是四大仙門聯合出手，只怕鳴滄海附近早就已經尸橫遍野了，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要讓大部分人安寧，總歸是要犧牲一部分人的，有時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一點秦風也不否認，有時候為了保證大部分人的安寧，犧牲掉一部分人的性命其實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們保護了誰？”少年忽然開口問道，僵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們只是為了保護鳴滄海內的靈氣不流失，為了找到黑蛟的寶藏，所以才驚醒了海底的妖潮。”
“如果從一開始，他們就放棄鳴滄海，或許這里的人還能活下去。”
當時鳴滄海靈氣流逝嚴重，四大宗門都派人去尋找答案，拼命地想要彌補鳴滄海流逝的靈氣，誰都不想失去這么一個巨大的洞天福地。
也是因為如此，這才發現了黑蛟的存在，對黑蛟的寶藏起了心思。
和黑蛟的寶藏比起來，甚至整個鳴滄海的靈氣都算不上什么。
可是最后他們為了一己私利，驚醒了妖潮，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完全解決，最后導致了安福鎮被滅城。
光說這一點，便是四大仙們絕對推脫不掉的。
少年一字一頓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一己私利，鳴滄海海底的妖潮的明明可以不被驚醒，這些人也可以繼續活下去……”
“而鳴滄海如果不是被所謂的仙門汲取過度，又怎么可能靈力流逝那么嚴重？”
“這一切的災難，都是因為所謂的仙門，都是因為你們這些靈骨的覺醒者。”
“因為你們從覺醒靈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把普通人當人看了！”
少年的語氣像是死人一般，沒有半點起伏，可是秦風卻能從他身上清晰地感受到絕望和痛苦，仿佛他親身經歷了那場災難。
而這個時候，秦風仿佛意識到了他是什么，可又說不出來。
好在身邊還帶著一個林泉生，他和秦風一樣，忽然意識到了少年是個怎樣的存在，偷偷湊到秦風耳邊，牙床打著顫說道：“風、風哥，這小子好像真的不是人，他似乎是安福鎮所有死者亡魂怨氣的化身！”
以怨氣凝聚為實體，是超越鬼魂的存在！
鬼魂是不具備實體的，所以基本只在夜晚出沒，只有一些道行較高的厲鬼可能出現在白天。
而少年乃是怨氣凝聚而成的尸體，他本身就是怨恨的化身，無論白天黑夜，他都是一個獨立的存在。
不是鬼，不是人，不是妖，他就是怨恨本身！
秦風微微皺眉，面對這樣的對手他也從未應對過，只能低聲沖林泉生道：“等會兒你先走，我來試著拖住他。”
聞言林泉生反而一愣：“那你呢？”
“只要你走了，我能想辦法逃出去。”秦風瞥了他一眼：“你該不會連跑都不會吧？”
從一開始帶著林泉生，他就沒指望這小子能幫上什么忙。
“別忘了，聯系仲夢然的玉符還在你手上，你出去之后第一時間聯系她，告訴她這里的情況。出去之后你先回青峰鎮等著，如果等你到了青峰鎮我還沒追上來，就直接離開。”
秦風快速而短暫地交代了一句，然后忽然將林泉生拎起來，直接往外一推。
林泉生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下意識地想回頭去喊秦風，可那名蒼白少年人已經動了，看樣子是想朝著林泉生這邊追來。
——噌！
一把黑色的長劍出鞘，鋒利的劍刃橫陳在了少年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秦風眼睛盯著少年那塊漆黑的眼睛，沖身后的林泉生道：“還不快走？”
看著秦風的背影，林泉生最終一咬牙，拔腿就開始跑。
而外面那些鬼魂，在沒有得到少年的命令之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少年看著秦風，僵硬道：“你要成為人類的叛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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